直都是。
祝燁到底還是來了。
小屋昏暗,牆壁斑駁,和西裝筆挺的貴公子格格不入。
祝燁麵對一屋子凶神惡煞的人,氣定神閑。
他問:“聽說他欠了你們的錢?”
“沒錯!”賀哥一看來的是個有錢人,添油加醋的說起事情經過:“十年前,他拿房子抵押從我這騙了20萬,然後就跑路找不見人了!我上門討債才知道,原來他早把房子賣給了另一家人!一套房子賣兩遍,你說這是不是詐騙!”
“不是的!當時有別的原因!那是因為……”比起生命和欠債,韶子規更介意祝燁的誤會。
祝先生一直以來對他都很溫和,如果因為這件事,連祝先生也視他為垃圾,不願再看他一眼……
他接受不了。還不如死了。
祝燁沒聽他說完,急切的打斷他問:“你是不是欠他錢?”
“是……”韶子規緊咬下唇,屈辱的點頭。他看到祝燁進門以來就一直緊皺的眉頭,也不知是這裏的環境氣味,亦或是自己本身,惹了他的嫌惡。
“欠你多少?”祝燁轉而問賀哥。
賀哥陰邪的笑了,撇開那套複雜的利滾利算法不論,侃侃而談道:“當時他拿房子抵押,你知道現在那套房值多少了麼?”
“你不能這麼算!”韶子規脫口而出,恨他貪得無厭。
祝燁隻是淡淡的問:“值多少?”順便掏出了支票簿。
賀哥豎起四根手指,一字一頓道:“四百萬!”
祝燁眼都不眨,在支票上寫上數字,簽上名。撕下來遞給他。
賀哥木訥接了,數了兩遍上麵的零。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幹脆,預料中的扯皮一點都沒出現,對虛高的價格也沒有異議。
“錢還了,以後不要再找他的麻煩。”祝燁隔著衣物抓起韶子規細瘦的胳膊,帶著人離開。
明明是文質彬彬的人,卻總帶著說一不二的威壓和魄力。
幾個打手看傻了眼,無人阻攔。
祝燁走出去幾步,去而複返,竟是轉回來取韶子規的行李箱。真是細心又體貼。
他友好的朝眾人問了一句:“這是他的東西麼?”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方才離去。
賀哥大夢初醒,連忙差使人去銀行驗明支票的真偽。
坐在平穩行駛的轎車內,韶子規才意識到自己安全了。
“祝先生,”他終於有空注意祝燁一直追著他看的目光,並對此作出回應,心虛的問:“您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比如我為什麼借高利貸,為什麼欠錢不還,是不是故意的,到底還欠多少,究竟有什麼樣不堪的過去?
可祝燁想了半天,隻是問:“臉還疼麼?”
“祝先生……”一個隨意的問句而已,韶子規便沒出息的抹起了眼淚,哽咽著說:“今天可真是,太麻煩您了。”
一隻漂亮修長的大手伸到他麵前,上麵有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
祝燁說:“別哭了。”
韶子規接過,覆在臉上隻聞見淡淡的香味。
屬於皂角,陽光,和祝先生。
他在想,這都什麼年代了,為什麼還有人帶手帕啊,太犯規了。
韶子規哭著進的電梯,哭著進的門。他哭得一抽一抽,鼻頭和眼鏡是紅的。
其實他雖然長得單純軟糯,卻有一副與外貌不符的磐石心腸。一直以來,他都過得太苦了,所以無論是自己的苦難亦或是別人的苦難,都再難以觸動他。
他記得,母親過世之後,他就再沒哭過了。
母親過世以前,在四處籌錢被刁難的日子裏,他除了恨得咬牙,也極少掉淚。
今天不知是怎麼了。
大概,是因為祝先生太溫柔了吧。
祝燁無奈的看著他哭。
匱乏的人際關係學知識告訴他,小可愛應該是被嚇到了,要麼就是臉上的傷太疼,才會啼哭不止。這時候他需要安慰和照顧。
可祝燁除了給他倒一杯溫開水,再也沒有別的招。
想了想,又給他一盒牛奶吧。可惜家裏隻有脫脂牛奶,沒有草莓牛奶。不知道這寡淡的健康飲料是否有安慰人的功效。
果然,韶子規既沒有碰那杯水,也沒有喝牛奶。看來是不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