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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桐映出嫁(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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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不是真的愛慕那總是冷著臉的太子殿下,隻是覺得唯有他才配的上自己罷了。

如果不嫁給陸兆業,她又如何拿到姑姑的鳳釵呢?

因此,即便陸兆業不喜她,還在她之前納了側妃阮氏,她還是嫁入了東宮。

忽而一陣冷風吹入,繼而,便是門被推開的吱呀銳響,原是陸兆業來了。

先前,沈蘭池在拜堂時從蓋頭下瞥過一眼,看到陸兆業的手指牽著喜綢,細細長長,落在大紅的衣袖裏,便像是一截冰玉似的。可如今一見,她卻發現陸兆業換下了那身大紅的禮服,那隻手也隱在了玄色的衣袖裏。

陸兆業有一副好皮囊,可他不愛笑,麵容總是泛著冷意,像是深冬的雪似的。即便是對著自己新婚的妻子,他那雙宛如冰魄的眼裏,也未有一絲解融。

好在,沈蘭池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也無所謂他這副模樣。

“沈氏。”他不稱她名字,隻喊她的姓,“罪臣沈辛固、沈辛殊已伏罪,沈家男丁皆已收入監牢。孤今日來此,讓你自選個去處。”

這一句話,令沈蘭池有些懵了。

沈辛固是她的父親,而沈辛殊則是她的二伯。

一個多時辰前,牽了她的手、和她拜了天地的陸兆業,如今卻說出這種話來,這是怎麼了?

“兆業哥哥,你在說什麼……?”沈蘭池有些不解,蹙了眉問,“這玩笑話可不好笑。”

陸兆業的麵色冷峻如昔。

“沈辛固結黨營私,沈辛殊賣官賣爵、收受賄賂,你堂兄沈庭竹草菅人命,眼無章法。樁樁重罪,莫非還需孤一條條說來?”他道。

沈蘭池的目光一垂,落到了自己的鞋麵上。鑲著明珠的繡鞋精巧細致,那明珠的大小,是尋遍京城也找不出第二顆來的。

她心底微冷,卻又有了一絲釋然。先前堵著她、令她心悶的那口氣,在不知不覺裏消然了。

沈家這些年榮寵已極,飛揚跋扈,確實該到了大廈將傾之時。隻是未料到,陸家會在這個時候發難,還是讓沈家一手扶持的陸兆業來發難。

既然父兄被拘,恐怕今日,她會難逃一死。

竟偏偏在這個時候……

“原來如此。”沈蘭池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明珠,道,“冬日確實是個好時節,開了冰麵,便該撒網捕那些養了一秋一冬的魚了。”

她這話風馬牛不相幹,陸兆業卻聽懂了。

他側身一讓,令身後的太監端上了一道錦盤,其上置著剪刀、白綾與滿是酒液的金杯。

盯著那金杯、白綾與剪刀,沈蘭池竟還露出了笑。她一正發簪,慢悠悠道:“兆業哥哥,喝了那杯酒,才是最舒服的死法罷?”

沈蘭池麵上笑顏綺麗,如在春日開到荼蘼、即將凋謝的花。這笑意落入陸兆業眼底,令他的喉間也微微一噎。

“沈氏,孤知道,你與你父所犯重罪無關。若你能舍棄了‘沈蘭池’這個名字,孤便能想辦法讓你繼續留在東宮,也無須白白送了這條命。”陸兆業側過了頭,不去望他新婚的妻子,而是望著窗前高燒的紅色喜燭。

“兆業哥哥舍不得了?”沈蘭池細眉一挑,眼裏有一絲嘲諷。她這樣慵而綿軟的語調,是從前的陸兆業最不喜的,他總覺得她太輕浮、太令人難以把握。以是,當宮裏傳來她與二皇子有染的流言時,他便立即信了。

可現在的他,卻再也說不出訓斥之語了。

“要我改頭換麵,在這東宮裏苟延殘喘,還是算了吧。”沈蘭池慢悠悠地走近了太監,素手端起了錦盤上的金杯。

恍惚間,她聽見周圍一片抽泣之聲,原是那些終於看清現狀的婢女嬤嬤們泣不成聲,更有人跪在地上求饒。有為自己求饒的,還有為主子求饒的。

沈蘭池晃了晃那盛滿酒液的金杯,語氣不緊不慢,仿佛手中所握並非鴆酒,而是香醇佳釀。

“兆業哥哥,要我喝了這酒可以。隻是我想問兆業哥哥一件事——沈家一力扶持你,助你穩坐太子之位,可謂是有恩於你。可如今你卻翻臉不認人,在我麵前假裝正人君子——你可睡得安穩?”

她頰上的笑意含著一絲冷意,令陸兆業眸光微寒。

沈蘭池端起了酒杯,心底卻有著一絲厭棄。

沈家確實作惡多端,可這惡,又何嚐不是陸兆業親手放縱的?他與沈家本就是同林之鳥,如今卻將沈家甩得幹幹淨淨,想要做個獨身一人的清白君子,真是想得美。

“沈家?有恩於孤?”陸兆業如冰霜所凝的麵色,愈顯寒冷。他攥緊了手,低聲道,“若非皇後惡毒,母妃又何至於……何至於……”

到最後,竟無法說出話來。

沈蘭池笑了笑,舉起那金杯,一口飲盡。酒液微澀,她抬起眼簾,望著滿布紅色的洞房,耳旁浮現出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和我走,今夜就走。現在不走,便來不及了。”

昨夜,陸麒陽是這樣對她說的。

說這話時,他的麵色極為焦慮,仿佛天就要塌了,一點兒都不像是那個快馬颯踏、風流肆意的鎮南王世子了。

沈蘭池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從前有一杯酒便能醉倒天地、不管俗世的人,也有這樣宛如驚弓之鳥的時刻。

她覺得很是奇怪,便笑笑,道:“為何要走?你從來都知道,我隻想做個與姑姑一般,身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子。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