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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六 冬至人情(1 / 1)

我即刻傳了覃鳳儀一同前去臨照殿勸和。有這位掌內廷風紀禮儀的主事在,若有任何發落獎懲,都更言之成理。

到了時,隻見素日“寒菊生池苑”的臨照殿一片紛亂,大門旁的花架上原有數十盆金英壽客開的甚好,現下已被悉數打落在地,花泥裹著花瓣兒,被踩踏的滿地盡殘香。

張才人喘著粗氣正坐在院裏的石凳上,被宮女們捏肩捶背,該是剛剛交戰過一陣,耗損了體力,累了。

陳修媛見我們來了,從殿內而來笑臉相迎,吩咐看茶時,還不忘有張才人的一杯。

覃鳳儀道:“修媛無須客氣。本官與凡尚書前來,原是為了整肅宮闈。請問修媛,是何緣由,竟能這般損及體統?”

陳修媛看向張才人,又回轉眼眸說道:“倒無大事,兩個丫頭嫌隙拌嘴,推搡幾下。這才叫張才人生了誤會,以為是我在背後攛掇撐腰。哎,奴婢們不懂事,咱們做主子的需得知情達理。”

張才人聽此言騰地站起身,破口罵道:“敢情就你知情達理,別個都是胡攪蠻纏?推搡幾下?我那宮女也是個俊俏模樣,現如今被打斷了半顆牙齒,修媛也太避重就輕了吧。”

而後,覃鳳儀審了生事的兩個宮女,分別罰了。又叫陳修媛統計宮內損壞之物,好將這一樁事回給淑妃娘娘定奪,卻是被陳修媛拒了:“罷了罷了,幾盆花而已,移栽別處,還能養活。”

張才人身邊的宮女接話說道:“二位大人莫要聽陳修媛一麵之詞,這一地的碎陶片,也有臨照殿諸人的功勞。哄鬧間,亦有人往才人身上使了暗勁兒。”然後她一擼張才人的袖子:“瞧啊,手臂上幾塊紅紫。”

我心中暗笑,這可真是亂成了一鍋粥。

覃鳳儀兩廂維持了一陣,這才叫一眾散了。院中的雜亂,始才清掃起來。

陳修媛邀我去殿中小坐,命人填了碳火,上了茶果。

她歎口氣道:“真不當惹此等人的晦氣。”

我輕聲說道:“可是張才人與修媛有過前怨?”

“也已相安無事數年,不知怎地,近來每次見她,愈發橫眉豎眼。”

我神色淡然:“這人與人的矛盾,要麼因情,要麼因利,總之有個來處。修媛可是威脅到了她什麼?”

陳修媛搖了搖頭:“要說她純粹看不慣,也是有的。無非近來洛陽那事,略幫聖人消了消心頭火,這就不得了了?她到底是四郎的生母,氣焰長些,即使品級不如我,也無非是一時的事。”

我笑道:“這便是了。不過修媛也無需說這自輕之言,聖人昨日還在書房讚許過您,若論分憂,您是頭一份!”

陳修媛喜上眉梢:“真的?”

“自是真的。但觀聖心,修媛晉升四妃,指日可待。”

她撲哧一笑:“尚書可是盡撿些好聽的尋我開心呢。若說四妃,淑妃德妃都有所出,貴妃又乃一方諸侯國之女。以我母家出身,位於九嬪已是忝居了。”

她雖自謙著,可這話到底甜到了心坎裏,眉宇不自覺的飛揚。

我一副勸慰模樣:“嗐,這從來高位有德者居之,修媛慧心慧德,為自己打算一番,實乃常情。”

爾後,又略略閑談幾句,我便歎口氣,稱宮宴在即,這兩日書房又堆積了大把奏折要審,作勢要走。

修媛問道:“怎麼看尚書麵有難色,可是前朝的政務有決議不下之處?不妨,過了這三日冬至休假,便有陛下聖裁。”

“嗯。”我有些支吾:“聖人也為大理寺的案子煩擾啊……罷了,不久坐了,改日再敘。”

陳修媛起身相送,眉間有物的問道:“可是胡嬤嬤的案子有棘手之處?”

我帶了回避之色笑笑:“也無大礙,時間問題。”

離了臨照殿,走了百餘步,神情才放的囅然起來。

祭掃,升陛、奠玉帛、薦毛血、初獻禮、亞獻禮、終獻禮、燔燎、賜胙,九項祭天儀式於圜丘結束,龍攆又攜百官返宮開宴。

其間百般應酬不消細說,丹陛雅樂無需聽看,唯獨細細留意著衛國公和陳侍郎二人。

席致一半,見一宮女來在陳侍郎身邊耳語幾句,他便左右看看,離席去了。

那宮女還算麵熟,方才還在臨照殿見過。

我帶上一抹稱心的笑,隻祝這對父女能夠早日事成。

鍾鼓饌玉不足貴。隨便撥弄幾口墊墊肚子,一散席即刻返回月池院,喚來小珂吩咐下去,將晨間呈來的人證名冊,交在一人的手上。如是,便隻等著“聞香尋蹤”的人登門了。

這邊剛交待妥當,李成蘊便來了。

一撩門簾:“玉菟妹妹,可準備停當了?”

我回首看他:“換身衣裳便好。”

他壞笑道:“自己人,我看這樣就成。勻脂抹粉的,不及妹妹素麵好看。”

“沾了宮宴的酒氣,到底要對府上大人們禮敬些的。”說了這話,我才想起答應去他府上吃飯欠缺考慮了,冬至可是個大節,我過去算個什麼說頭……

隻是現下再拒已晚,隻得斂下些許的尷尬,隨他一同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