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給我打電話,”崔斯坦說,“我們看看最遠能走多遠。”
“大概五米。”迪倫沒好氣地說。她深吸了一口氣,盡力穩住自己的情緒。但是她昨晚沒睡好覺,在床上極盡輾轉反側之能事,腿也痛了一晚上。崔斯坦不讓她服用超過規定劑量的止痛片,盡管她向他保證說自己之前就這麼幹過。
她可不希望自己身體又有受到重擊一樣的感覺。她非常肯定,隻要崔斯坦開始慢慢後退,那種感覺就會襲來。
“乖了,寶貝兒!”崔斯坦說著,在她麵前蹲下。他把迪倫空出來的手放在自己兩手中間,指尖輕輕拂過她的掌心。雖然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但這就足夠了。
“好——吧!”她拉長了聲音,白了他一眼,“咱們趕緊把這件事做完吧。”
他對她輕輕一吻,輕拍了下她拿著電話的手,直起腰來。
“什麼時候要我停下來,說就是。”他笑著寬慰她,一邊身子往後倒退,一邊注視著她的臉。
一開始,除了覺得自己一個人坐在那兒有點傻乎乎的,迪倫完全沒什麼感覺。
崔斯坦繼續退到書架的盡頭,“感覺還好嗎?”
她盡力抬高嗓音喊道:“一切正常。你呢?”
“我還好。”
他又往後退,直到他們兩個之間隔了一個遊泳池大小的距離,他的後背已經碰到了圖書館出口的雙開門。
拜那一排排高大的書架所賜,迪倫現在幾乎快看不見崔斯坦了。他歪著腦袋讓迪倫能看到自己,對著迪倫揚起眉毛,像是在詢問她感覺如何。她聳聳肩,感覺……正常。胸口有一陣輕微的不適感,但可能那隻是因為心裏恐慌憂慮。
不出所料,一眨眼的工夫,等崔斯坦悄悄穿過那兩扇門消失在視線外時,那種感覺馬上就來了——恐懼、惡心,裹著石膏的腿疼痛加劇,幾乎痊愈的後背上的傷口還有右腿慢慢開始有灼燒的感覺。
迪倫手指顫抖著,慌忙翻動著手機上的聯係人,拇指使勁按在崔斯坦的名字上。
“感覺糟透了。”剛接通電話她就說,“胸口發沉,覺得惡心。”
“腿怎麼樣?”
“腿還好。”她有心讓他停下來,但又憋著沒說。他們需要試一試,這很重要,她在心裏提醒自己。
“你現在在哪兒?”
“我就在圖書館門外麵。”
“咦?”迪倫咬著嘴唇說,“我還以為你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沒有啊。”她能聽出來電話那頭崔斯坦的失望。
“現在試試再走遠一點。”她催促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你確定?”
“確定,走吧。”
“我就走到走廊盡頭那裏。”他安慰她。
她聽著他的黑色學生鞋踩在走廊毯布上的聲音。他在那兒!她告訴自己,還能聽到他的聲音,你知道他在哪兒。
可是沒用——迪倫胸口的壓迫感開始加劇,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艱難。她的頭皮突突直跳,胃裏也在翻江倒海,但這些她還能應付過去。她受不了的是上次列車事故中的每一處傷口現在似乎都成了新傷,腿骨如同彎曲折斷了一般,臀部和腰背的皮膚感覺正在被人剝下來,露出裏麵的血肉。她感覺頭暈目眩、虛弱不堪,似乎崔斯坦每走一步都會帶走她的一部分生命力。
“太遠了,”她喘息著說,“快回來。”
“迪倫?”崔斯坦的聲音通過手機傳來,劈劈啪啪的聽不真切,信號時有時無,“你還好嗎?”停了一會兒,聲音再度傳來,“我感覺……我覺得走得太遠了。”他費力地吸了口氣,在迪倫聽來,他的聲音如同刺耳的哢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