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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病佳人青樓算命呆名士妓館獻詩(1)(1 / 2)

話說聘娘同四老爺睡著,夢見到杭州府的任,驚醒轉來,窗子外已是天亮了,起來梳洗。陳木南也就起來。虔婆進房來問了姐夫的好。吃過點心,恰好金修義來,鬧著要吃陳四老爺的喜酒。陳木南道:“我今日就要到國公府裏去,明日再來為你的情罷。”金修義走到房裏,看見聘娘手挽著頭發,還不曾梳完,那烏雲鬌,半截垂在地下,說道:“恭喜聘娘接了這樣一位貴人!你看看,恁般時候尚不曾定當,可不是越發嬌懶了!”因問陳四老爺:“明日甚麼時候才來?等我吹笛子,叫聘娘唱一隻曲子與老爺聽。他的李太白‘清平三調’,是十六樓沒有一個賽得過他的。”說著,聘娘又拿汗巾替四老爺拂了頭巾,囑咐道:“你今晚務必來,不要哄我老等著!”

陳木南應諾了,出了門,帶著兩個長隨回到下處。思量沒有錢用,又寫一個劄子叫長隨拿到國公府裏,向徐九公子再借二百兩銀子,湊著好用。長隨去了半天,回來說道:“九老爺拜上爺:府裏的三老爺方從京裏到,選了福建漳州府正堂,就在這兩日內要起身上任去。九老爺也要同到福建任所,料理事務。說銀子等明日來辭行,自帶來。”陳木南道:“既是三老爺到了,我去候他。”隨坐了轎子,帶著長隨,來到府裏。傳進去,管家出來回道:“三老爺、九老爺都到沐府裏赴席去了。四爺有話說,留下罷。”陳木南道:“我也無甚話,是來特候三老爺的。”陳木南回到寓處。

過了一日,三公子同九公子來河房裏辭行,門口下了轎子。陳木南迎進河廳坐下。三公子道:“老弟,許久不見,風采一發倜儻。姑母去世,愚表兄遠在都門,不曾親自吊唁。幾年來學問更加淵博了。”陳木南道:“先母辭世,三載有餘。弟因想念九表弟文字相好,所以來到南京,朝夕請教。今表兄榮任閩中,賢昆玉同去,愚表弟倒覺失所了。”九公子道:“表兄若不見棄,何不同到漳州?長途之中,倒覺得頗不寂寞。”陳木南道:“原也要和表兄同行,因在此地還有一兩件小事,俟兩三月之後,再到表兄任上來罷。”九公子隨叫家人取一個拜匣,盛著二百兩銀子,送與陳木南收下。三公子道:“專等老弟到敞署走走,我那裏還有事要相煩幫襯。”陳木南道:“一定來效勞的。”說著,吃完了茶,兩人告辭起身。陳木南送到門外,又隨坐轎子到府裏去送行。一直送他兩人到了船上,才辭別回來。

那金修義已經坐在下處,扯他來到來賓樓。進了大門,走到臥房,隻見聘娘臉兒黃黃的。金修義道:“幾日不見四老爺來,心口疼的病又發了?”虔婆在旁道:“自小兒嬌養慣了,是有這一個心口疼的病,但凡著了氣惱,就要發。他因四老爺兩日不曾來,隻道是那些憎嫌他,就發了。”聘娘看見陳木南,含著一雙淚眼,總不則聲。陳木南道:“你到底是那裏疼痛?要怎樣才得好?往日發了這病,卻是甚麼樣醫?”虔婆道:“往日發了這病,茶水也不能咽一口。醫生來撮了藥,他又怕苦不肯吃,隻好頓了人參湯慢慢給他吃著,才保全不得傷大事。”陳木南道:“我這裏有銀子,且拿五十兩放在你這裏,換了人參來用著。再揀好的換了,我自己帶來給你。”那聘娘聽了這話,挨著身子,靠著那繡枕,一團兒坐在被窩裏,胸前圍著一個紅抹胸,歎了一口氣,說道:“我這病一發了,不曉得怎的,就這樣心慌。那些先生們說是單吃人參,又會助了虛火。往常總是合著黃連,煨些湯吃,夜裏睡著才得合眼。要是不吃,就隻好是眼睜睜的一夜醒到天亮。”陳本南道:“這也容易。我明日換些黃連來給你就是了。”金修義道:“四老爺在國公府裏,人參、黃連論秤稱也不值甚麼,聘娘那裏用的了!”聘娘道:“我不知怎的,心裏慌慌的,合著眼就做出許多胡枝扯葉的夢,清天白日的還有些害怕。”金修義道:“總是你身子生的虛弱,經不得勞碌,著不得氣惱。”虔婆道:“莫不是你傷著什麼神道?替你請個尼僧來禳解禳解罷。”

正說著,門外敲的手磬子響。虔婆出來看,原來是延壽庵的師姑本慧來收月米。虔婆道:“阿呀,是本老爺。兩個月不見你來了,這些時,庵裏做佛事忙?”本師姑道:“不瞞你老人家說,今年運氣低,把一個二十歲的大徒弟前月死掉了,連觀音會都沒有做的成。你家的相公娘好?”虔婆道:“也常時三好兩歹的。虧的太平府陳四老爺照顧他。他是國公府裏徐九老爺的表兄,常時到我家來。偏生的聘娘沒造化,心口疼的病發了。你而今進去看看。”本師姑一同走進房裏。虔婆道:“這便是國公府裏陳四老爺。”本師姑上前打了一個問訊。金修義道:“四老爺,這是我們這裏的本師父,極有道行的。”本師姑見過四老爺,走到床麵前來看相公娘。金修義道:“方才說要禳解,何不就請本師父禳解禳解?”本師姑道:“我不會禳解,我來看看相公娘的氣色罷。”便走了來,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聘娘本來是認得他的,今日抬頭一看,卻見他黃著臉,禿著頭,就和前日夢裏揪他的師姑一模一樣,不覺就懊惱起來。隻叫得一聲“多勞”,便把被蒙著頭睡下。本師姑道:“相公娘心裏不耐煩,我且去罷。”向眾人打個問訊,出了房門。虔婆將月米遞給他。他左手拿著磬子,右手拿著口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