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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亡(2 / 3)

“我帶她去我家,”之璐飛快地接上話,說著從挎包裏拿出一張紙寫了電話和住址,遞給他,“魯警官,這是我的電話和住址,還有單位的地址,我是東南文藝雜誌社的編輯,你什麼時候都可以找我。”

魯建中表情凝重,“會的。”

都不知道怎麼把楊裏帶回家的。回去的出租車上她一直在發抖,握著之璐不肯放手,仿佛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再堅強勇敢的孩子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摯愛的母親慘死,而且是以這樣離奇的方式慘死,鐵打的人都會扛不住,何況是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女孩子?

開了門,摁亮了燈,整個房間的情況一目了然。客廳寬敞,鋪著深色的地毯,踩上去都沒有聲音。暖氣很足,宛如四月初的晴好天氣。之璐領著楊裏進屋,倒了杯熱水送到她手上。楊裏陷在沙發裏,目光還是呆滯的,僵硬著,仿佛眼睛都不會眨了。

之璐覺得酸楚,眼睛漲得難受,撥一撥她貼在額前的碎發,“小裏,那個家你不能回去了。以後你住在我這裏。你的衣服也不要回去拿了,明天我們再去買。”

楊裏不吱聲,仿佛一截木頭。之璐歎了口氣,起身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這套房子是躍層樓房,兩百多個平方,房間也多,隨便哪個房間都能住人;裝修得精致到位,符合葉仲鍔一貫的品味。當然憑著之璐的工資,好幾輩子都不可能買得起這樣的房子,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是葉仲鍔的。

鋪好了床出來,看到楊裏依然坐在客廳裏,頭埋在了膝蓋上。不知道是不是客廳太大的原因,之璐覺得她仿佛成了一個小動物,受到了巨大的傷害,隻能縮成了一團,獨自瑟瑟發抖,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

之璐拍拍她的頭,“小裏,去睡覺吧。”

楊裏抬頭,眼珠的光一縷一縷地亮起來,她垂首,靜靜地說:“之璐姐,我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她那樣子真讓之璐心疼。之璐目光柔和,“沒有,不麻煩。這麼大的房子也是我一個人住,冷清得很。這段時間,你正好可以陪我。”

楊裏“嗯”了一聲。是啊,她也沒有去處了。

安頓好了楊裏,之璐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的花紋發呆,很久之後又坐起來,去客房看楊裏。門是虛掩著的,從窄窄一條門縫看進去,楊裏蜷縮在床上,背對著門,肩膀卻一下一下地抽動。之璐的眼睛陡然一酸,她停了停,沒有進去,徑直回到臥室,找出藥瓶,往嘴裏倒了幾片安眠藥,是平時劑量的兩倍,就著水喝了下去。其實她也清楚,哪怕吃再多安眠藥也沒有用,這個晚上,她無論如何不可能睡得著了。

天色微亮,之璐起來了,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看了看,眼睛大的人往往眼袋也很明顯,一個晚上不睡覺早上起來雙眼跟熊貓差不多,以前葉仲鍔就最反對她熬夜,一過十二點就強迫她上床睡覺,不過他出差在外或有事晚歸時,她照樣熬夜寫稿或者出去采訪,他對此也莫可奈何。那時候隻覺得他管得太多,可現在才知道,沒有人管著不是什麼好事,她垂眼苦笑了一聲,拿起電話打給鄧牧華請了一天假。

鄧牧華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又覺得這樣答應太便宜了鍾之璐,頓一頓後存心讓語氣裏帶著點語重心長:“又醉了?知道劉伶是怎麼死的嗎?之璐,你看你這兩個月都請了多少天假了,你剛到雜誌社還沒有三個月,老這麼請假別人會有意見的。”

之璐無奈地摁著額頭,“這次情況特殊,電話裏說不清楚,回來跟你當麵說。”

“好吧好吧。”鄧牧華說。

鄧牧華是之璐大學時的師姐,做畢業論文的時候認識的。那時鄧牧華是之璐指導老師的研究生,老師很忙,往往無暇顧及他們,遇到有些小問題之璐便請教鄧牧華,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之璐讀研究生的時候她畢業了,然後就是接近五年的失去聯係,直到兩三個月重新找工作時找到了東南文藝雜誌社,赫然發現該雜誌的主編就是以前的師姐。

那時候之璐不想再找工作折磨自己,記者看來是沒法再幹了,別的工作也差不多。於是就在東南文藝駐紮了下來。這種純文學性質的雜誌社編輯並沒有太多的事情可幹,每天的工作無非是審稿約稿,工資沒有當記者時那麼高,但也還可以,她一個人生活綽綽有餘,而且清閑。

隻是現在,恐怕是清閑不起來了。

來到客廳,透過落地窗簾,見到楊裏已經醒了,她坐在陽台外的小凳子上,伏案認真地寫著什麼,玻璃桌上放著她老舊的書包和一疊卷子。

拉開玻璃門,寒氣撲麵而來。之璐忍不住緊了緊外套。楊裏有事做也好,可以少想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之璐伸手拍拍她的肩頭,“小裏,陽台冷,進屋去吧,書房在樓上,以後你就在那裏學習。”

楊裏神情很平靜,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她放下筆,說:“之璐姐,我媽媽一直都希望我考好大學,她說我爸爸也會高興的。”

之璐知道楊裏成績拔尖,可看到作業本才知道她字也寫得很好。

“父母都望子成龍啊,”之璐開口,“你們班主任老師的電話是多少?我給他打個電話,你今天就別去上課了,我們去一趟公安局。”

楊裏“嗯”了一聲:“之璐姐,我想申請住校,那樣方便點,還可以多上一節早自習和晚自習。”

“不行,”之璐當即反對,“就在我這裏,你一個人在學校,不知道會亂七八糟地想些什麼。我不放心。行了,別跟我爭,我知道你是怕給我添麻煩,但是你想想,還有三個月你就高考了,還能給我添多少麻煩?”說著拿出一串鑰匙給她,“拿著。以後放學就回這裏,這裏跟你學校也不遠,兩條街外就有公車。”

楊裏沉默了半晌,還是接過了鑰匙,低聲說:“之璐姐,我考上大學了就會搬出去的。”

之璐表情陡然嚴肅,“小裏,我從來沒把你當成孩子。你聰明勇敢,比我認識的絕大多數成年人都強。但你畢竟是高三學生,學習始終是第一位,好好學習才能對得起你的父母。你媽媽的事情我也難過,我會一管到底。我知道,你的學習肯定要受到影響,但是請你一定把這件事對你的影響降到最低。你成績優異,隻要發揮正常,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學。”

“嗯。”

然後兩個人就沉默下來,不約而同地看向陽台。這裏是六樓,從上往下可以看到鋪著白石塊的路麵和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木,它們有著交錯的、滿身痂殼起皮的樹幹,仿佛蒼老的皮膚。站在這個陽台上,可以從路的這一頭,看到路的拐彎的另一頭,道路彎彎曲曲,好像沒有盡頭。

出門前之璐給楊裏的老師打了電話,那個年輕的女老師大概一輩子都沒想到世界上會有這樣殘忍的謀殺案,連著尖叫了好幾聲,像是被嚇壞了,最後才想起關心自己的學生,哆哆嗦嗦地準了假。

順手打開冰箱,裏麵空無一物,水果都沒有,更別提雞蛋牛奶餅幹。從葉仲鍔不回家開始,之璐就沒有再準備早飯的習慣了,一日三餐都是在公司樓下隨便吃點什麼;周末的時候就在家裏蒙著被子睡大覺,肚子餓了就叫外賣,不餓的話就什麼也不吃,坐在電視電腦前發呆。她沒有吃零食的習慣,隻好抱著酒杯一杯一杯地喝,喝醉了倒在沙發上睡覺,睡醒了起來接著喝。酒櫥裏有很多名貴的好酒,外麵未必買得到,都是別人送給葉仲鍔或自己的公公葉青茂的,離婚的時候除了衣服,葉仲鍔什麼都沒帶走,酒自然也留下了,現在已經被之璐喝了三分之一。

把自己收拾一下,估摸著大概能上街見人了,又找了自己的衣服給楊裏換上。楊裏個子嬌小,略長的上衣穿在她身上成了大衣,越發顯出嬌小來。在電梯裏楊裏低聲問她:“之璐姐,你昨天說,你一個人住?”之璐垂下眼睛片刻,然後笑笑,“是啊,我離婚了。”

楊裏一怔,表情劇烈地變了變,很久才吐出兩個字:“離婚?”

那複雜的表情讓之璐看得一怔,想要說什麼話的時候聽到“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一樓停下。之璐沒有遲疑,牽著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周一的早上,正是上班的時候,路上人來人往車來車往。她們在公安局附近的小店吃早飯。很香的稀飯油條,兩個人心事重重,吃得都不多,但拚命地往胃裏塞食物,也不知道吃的是什麼,隻知道必須吃下去才能麵對今天明天乃至將來的事情,不論未來多麼恐怖,她們總是要麵對的。

吃完早飯,兩人去了西城區公安局。剛剛到上班時間,公安局還是一派百廢待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