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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過去(2 / 3)

認識葉仲鍔,是她生命裏的一個變數,是她之前不曾想象過的。如果不曾遇到這個人,也許她不會結婚,畢業後一個人在省城打拚,會繼續幹她的記者工作,總之,決計不會像現在這樣遍體鱗傷,心如死灰。

朱實說:“我感覺,你們的感情還在,離婚這個主意實在很糟。我見過失敗的夫妻何其多,大多數因為工作問題而引起的糾紛都能找到途徑解決。你和你丈夫都是聰明人,偏偏沒辦法?”

之璐停了停,“他們都是怎麼解決的?”

“各退一步就好了,”朱實說,“工作是暫時的,都是為別人服務,鍾小姐,恕我直言,丈夫和孩子才是你一輩子的依靠,為了他們退一步,也不是什麼壞事。”

之璐嘴角一動,看著她。

“聽你的話,我覺得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你是在避重就輕,”朱實一邊說一邊看之璐的表情,發現她明顯神色一變,就說,“是你的心結。我問你,你還能不能跟你前夫複合?”

“不可能了,別說他不肯再要我,”之璐聲音陡然低下去,“就算他願意,我也沒有勇氣再做他的妻子,一次失敗已經夠了。就這樣吧,還能怎麼樣。”

當天晚上之璐沒有睡好,朱實的藥也失去了效用。她被奇怪的聲音吵醒,那時差不多淩晨兩點。那聲音好像是從牆壁裏傳出來的,沉沉的,穿過她的身體,在血肉之軀裏旋轉著,隱約帶著回音。

之璐恍惚坐起來。雙人床很寬,枕頭也是一對的,她的手摁在鬆軟的枕頭上麵,陷下去了。好幾個晚上,她都會聽到這樣的聲音,已經分不清楚這是不是幻聽,甚至不聽到還會不習慣,有點聲音是好事。沒有睡眠,夜晚的時間是難挨的,她覺得活著真費力氣,每天都睡不著,等那個聲音出現。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太多的沉默勝過共同的咆哮。正是如此。

坐起來,她穿過客廳,去酒櫥拿酒喝。酒櫥連著廚房,門微微敞開,有月光漏進來,照著光滑大理石台麵和木製的刀架,照著茶色的櫥櫃,棱角處角度圓滑。她轉了個身,在月光下打量這個曾經是家的地方。幾年前葉仲鍔第一次帶她來這裏,也是晚上的這個時候。那時陶儒跟她分手不久,她心情很糟,加上是宿舍同學羅羅的生日,她就借故喝多,終於成功地醉了,坐在包廂的沙發上起不來。

或許那個時候,就有了這個毛病?

失去,離婚,感情無法疏解時,就轉而在酒裏尋找幫助。

葉仲鍔打電話給她,同學接了,片刻後他開車來,帶她離開。她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但是通常情況下,她醉了之後都會睡覺,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可是那天她卻說了不少。她幾乎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隻聽到他的聲音徘徊在她耳邊。大概是他的聲音太過蠱惑,讓她恍恍惚惚。他問她什麼,她就聽話地回答什麼,酒後吐真言,她在那種狀態下絮絮地回憶,說其實自己也未必多喜歡陶儒,不過,等著等著就習慣了,忘記跟別人怎麼相處了。隨後她又說自己的小學和中學,一直以來的理想和自信……

半夜的時候醒過來,之璐愕然地發現他們正以某種親密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葉仲鍔歪靠著沙發後背上,微閉著眼睛休息。他的領帶歪了,襯衣的領口的扣子也解開幾顆,露出光滑的肌膚和完美的線條。她被他抱在懷裏,頭靠著他的肩膀,身上蓋著他的西裝。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鑽進鼻孔。

她完全石化,然後花了很長時間來確認現狀。

他眼睫毛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狹長漂亮的眼睛,裏麵有光,映著她的身影。

之璐張口結舌地說:“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在這裏?”

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說:“這是我家。”

她一輩子都沒跟男人這麼親密,臉都快燃燒起來了,愈發結結巴巴,詞不達意地小聲辯解:“那個,我喝醉了,神誌不清楚,是吧?應該是的。”

他緊了緊雙臂,把她拉近一點,慢條斯理地說:“神誌不清楚?你醒了有一會了,怎麼還賴在我懷裏不動?”

是啊,為什麼不動?她那麼舍不得他懷抱裏的溫暖和舒適。她曾經有過世界上最溫暖且安全的懷抱,可是卻放棄了。還有比她更愚蠢的人嗎?

她隨便從酒櫥裏拿出了一瓶香檳,準備返回臥室,看到了酒櫥另一側的樓梯扶手。猛然間,那種輕微的聲音在耳邊再次響起來,依稀從樓梯那邊飄過來的。她一愣,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忽然害怕,但是腳下卻不停歇,踏上了樓梯。

二樓走廊兩側有四間房子,一間書房,是最大的;一間臥室一個小廳,還有一間略小一點,在最裏麵,被她拿來做了儲物室。她開了小廳的壁燈,站在走廊入口,在橘色的昏黃燈光下察看四周。有很長時間沒打掃過了,玻璃茶幾上都有了灰。

主臥室在樓上對應的位子應該是儲物室和書房,之璐打開書房的門,打開燈,仔細地觀察了一遍。一切正常,不論是書,四壁的書櫃,還是電腦書桌都不能主動發出聲音。

她合上門,來到了儲物室的門口,手搭在圓圓的把手上,沒有動。兩個月前,這個房間被她徹底地反鎖上,仿佛鎖上心門那樣死死地鎖上,沒有人可能打開。房間的鑰匙,在樓下的一個小盒子裏。她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找到那個盒子。聲音肯定也不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不知道在儲物室門口站了多久,她終於能夠動彈,拖著鉛塊一樣的雙腿下樓,懷裏抱著那瓶香檳,沉沉的,瓶子冰涼。

客廳裏另一頭的燈忽然開了,楊裏揉著眼睛,從衛生間那邊過來。她現在愈發瘦小,小號的睡衣看上去顯得寬大,她偏偏頭,看到樓梯口的之璐,一呆,“之璐姐,你還沒睡?”

“沒有,”之璐力圖讓疲倦的臉上浮出點笑意,說,“小裏,明天,噢,其實已經是今天了,是你的生日吧?”

楊裏吃驚地“啊”一聲,聲音都走調了:“之璐姐,怎麼知道?”

“那就對了,”之璐拍拍她,“你今天晚上沒有晚自習?早點回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說完卻沒有得到意料中的反應,楊裏怔怔的,長久沒有說話,之璐隻好自問自答,“餃子好不好?我包的餃子據說很好吃。”

“嗯。”楊裏咬著唇,低頭,竭力忍耐著眼淚。

看著她緩緩走進臥室的背影,之璐想起剛剛的聲音,為了確認,她叫住她:“小裏,問你件事。”

“什麼?”楊裏立刻站住了,回頭。

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措辭,之璐終於問出來:“最近這段時間,你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從樓上傳來的。”

楊裏短暫地一愣,一縷異樣的神色在臉上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不解,她搖了搖頭,“聲音?什麼聲音?”

“那就沒什麼了。”這個答案使得之璐略略放心。錯不了,就是幻聽。就像朱實說的那樣,失眠到這個分上,出現幻聽是正常的。隻是不知道,她失眠還會延續多久?還有一個月?兩個月?半年?更有可能,是一輩子?找不到答案。

之璐目送楊裏回到臥室,自己縮在客廳的沙發一角,隻開了壁燈,一杯一杯地喝酒。上好的白酒,味道醇香,就如同過往的歲月。

那時候她也是喝醉了,被他兩句話說得無地自容。在他“你為什麼還在我懷裏不動”那句之後,她一把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西裝,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從他懷裏掙出,手忙腳亂地縮到了沙發的另一邊,結結巴巴地說:“我沒注意到,真的,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我不是有心的。對不起對不起。”

葉仲鍔挑眉站起來,把客廳的燈打開,倒水給她,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喝一點水,醒醒酒。”

之璐訥訥地接過杯子,仰頭開始說正事:“我怎麼會到了你家?”

他理所應當地笑笑,“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同學說你喝醉了,我順路經過那裏,就帶你回來了。”

“噢,”之璐想不到說什麼了。其實她的問題很多,但不好意思問出來。例如她怎麼上樓,怎麼脫鞋,怎麼來到沙發上,又在他懷裏多久了。人生最尷尬的時候都被他看得一幹二淨,隻想快點消失,永遠不存在才好。她的包在茶幾,她探著身子摸過來,翻出手機看時間,仿佛被燙到,“什麼,都兩點了!看來是不能回學校了。”

“原來你還想回學校?”葉仲鍔啼笑皆非,“明天周六,你們沒課的,不用著急。”

之璐想了想,又問:“有多餘的客房沒有?”

他指了指角落的那間,“很幹淨,每過兩天就有鍾點工來打掃。”

現在她才有時間環顧這套房子,光看客廳就知道這房子絕對小不了,家具全新,吊燈上一點灰都沒有。裝修也是無可挑剔,藍白二色,大氣雅致。

他看出她的心思,嘴角帶上了笑,“半年前裝修好的,你隨便參觀。我先去洗個澡,你洗不洗?客廳還有個衛生間,洗漱的用具都有新的。我找衣服給你。”

之璐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然後慶幸是冬天,她可以穿著秋衣秋褲睡覺。

她向來洗澡速度奇快,洗完後他還沒出來,於是抱著衣服和挎包鑽進了客房,發現居然是張雙人床。在她的記憶裏,她好像從來沒睡過這樣的大床。讀大學的時候自然不用說了,隻有小床可以睡;家裏也是一張單人床,比學校的大不了多少。家裏的房子說起來也有一百多個平方,她的房間是最小的,放了幾個大的書架書桌之後,給床的地方就不多了。

她剛剛躺下,敲門聲就響起來,她穿上外套踩著拖鞋去開門,心裏斟酌要說什麼。

葉仲鍔站在門口,身穿灰色的睡衣,顯得更高,他沒有進來,手扶著門,“我來說晚安的。”

之璐在他的注視下不由心虛氣短,深深覺得慚愧,“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以後再也不喝這麼多酒了。”

“喝酒也可以,找我陪你一起喝。而且,我這裏的酒是最好的。”

之璐詫異地抬起眼睛,“跟你?”

“劉備曹操都可以坐在一起煮酒論英雄,我們為什麼不行?”葉仲鍔眼睛微眯,細長的眉梢朝上挑著,襯得頭發如墨般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