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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無妄災(1 / 2)

還隻不過是個孩子,瞧這身量尚未長成,估計也不過少年人的年紀。

鮮衣怒馬,醉酒風流,那是他少年時的光景,而眼下這少年,卻一身狼狽,落魄不堪,如墜塵埃裏。

有些微憐憫從心底滑過,然而轉瞬即逝。方既白漫不經心轉頭,卻是以手斟酒,自斟自飲,不投給兩人目光半分。

他去可憐這少年,誰又來替他解圍?怪隻怪這少年運氣不好,沒來由卷進這一場紛爭。況且以蘇暮秋的性子,頂多給他一點兒苦頭,卻死不了人。

這一番談話將矛頭直指那少年,短暫安靜後下這少年卻突然開口。他身弱形弱,聲音竟也說不出的弱氣:“姑娘和公子怕是認錯人了,且饒過小人罷……小人微不足道,死不足惜,壞了兩位的和氣可是不好。”

正說著,他就垂頭向著兩人拱手,瘦弱背脊拉成一張彎曲的弓,仿佛已經被人拉到了極致,隻要再施加一點點力量——

就會“喀”地一聲,斷成兩截。

這實在也太可憐了些,無緣無故便卷入那天之驕子的爭端。縱使心中念著自保不曾說出口,酒客們十之*心裏也是這般心思,忍不住就生出幾分同情。

這數人目光彙成一道,全傳進了蘇暮秋眼底。她秀眉一挑,臉色雖還是冷著的,卻終究沒有口出惡語。

她從頭到尾就沒覺得這磕磣之人會和方既白扯上什麼聯係,要她看來,這人純粹就是方既白隨手一指拿來搪塞。這人狼狽得讓人看了都覺得汙了眼睛,她是小鏡湖中眾星拱月般的存在,才不屑與這般螻蟻人物計較。

何況這人雖然形容落魄,一張嘴卻勉強算是會說話,也知道些進退。

算他識相,還可饒他一條小命。

當下蘇暮秋一揮手,就想讓那人退下。少女還未轉過頭,卻在這一時方既白陡然出聲,鏗鏘有力:“且慢!你怎知自己微不足道……若非你當時冒死上前,街上玩耍的那孩子,豈不是危險之極?”

那孩子?

刹那間少女顏色陡然一變,若說先時不過秋日寒風,此刻便如凜冬冷雪。蘇暮秋登時就想起來先前長街裏衝出來那人,若非自己騎術了得,恐怕連馬都給驚了。

此間關節一出,先時饒過那少年的心思就散了,說不得升起幾分怒氣,臉上便是一抹冷意:“好啊,方才就是你驚了我的‘丹榴’麼?還當真是了得得很呢!”

此刻再去看那人額頭上傷口,恰恰那時自己扔了塊碎銀,沒想到這人心思竟然如此險惡,就這麼帶著傷痕進入明月樓,難不成原本就想找自己麻煩?!

她秀眉倏爾蹙起,便若三月裏柳葉裁作了霜刃。

她杏眸驀地一冷,猶若九月天秋水盈滿了寒星。

分明是初春裏和風融融光景,而那紅衣少女身周,卻如冬日般蕭瑟。

蘇暮秋乃小鏡湖少主之妹,自幼深得寵愛,雖學的是鞭法,可內裏支撐的到底是玄門正宗的底子。此刻她一身修為全然外放,隔得稍微近些的酒客便被這氣勢壓得慌,更遑論那少年,幾乎喘不過氣來。

隻聽到他呼吸忽長忽短,臉色也隱隱間有些發白,身體不住顫抖,眼看著就要倒下,竟不知哪裏生出來力氣抓住扶手,這才堪堪扶住自己身體。

然而饒是如此,也耗費好大一番精力,一時間雙腿抖得和篩糠一般。

嗬!不過一介尋常凡人,她有心饒過,誰叫這人自己不長眼,說不得便要給他個教訓——

軟紅長鞭陡然執緊,猶若冬日裏長眠數月的毒蛇複蘇,吐著蛇信嘶嘶覓食,鮮豔色彩斑斕絢麗卻是再危險不過的信號,隻待下一刻遊走的身軀便發起攻擊——

“砰”的一聲,卻是那少年陡然跪下,堪堪避過了席卷而來的軟鞭。

蘇暮秋一聲冷笑,一鞭不中還待抽去,那少年卻如若不覺“砰砰砰”連磕數個響頭,隻磕得頭破血流,嘴中哀求不斷:“姑娘!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出身蘇家,想必仁者仁心,大人有大量,斷不會與我這般小人計較……”

蘇暮秋神色略有鬆動,卻在下一刻變得更為冰寒。

“說得好!好個仁者仁心!好個大人有大量!好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方既白卻在那一刹拊掌大笑,似是灑脫飛揚:“蘇暮秋,人家一尋常百姓都懂的東西,你怎麼從頭到尾,都不曾懂了半點呢?蘇暮遮那般雅量高致,卻有你這般妹妹,連個明月樓裏的常人都比不上——”

“——此間有妙人,當浮一大白!”

他驀地就提著桌上酒壺斟起酒來,笑聲猶未斷絕。驚得蘇暮秋霍然回頭,隻死死盯著他:“方既白,你什麼意思?我不懂什麼了!”

她有什麼不懂了?!

這入目都髒眼睛的人怎會是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