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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教師爺街頭收人渣(2)(1 / 3)

出了琉璃廠,街上的行人開始減少。順著人行道往前走,恒安打算到前麵的公交車站乘車回去。行了幾步,迎麵走來一個年輕人,攔住恒安,神色詭異地湊到跟前兒,悄聲問道,“叔,要郵票嗎?”

“郵票?”恒安愣了一下,問道,“什麼郵票?”

“《祖國山河一片紅》呀。”年輕人從腋下取過皮包,打開後,拿出一聯四聯張,遞給恒安,神秘兮兮說道,“這可是絕版的,存世量極少,現在知道的,隻有三張,一張在台灣,兩張在大陸,都在藏家手裏,市麵上根本見不著,有價無市,有人開出五十萬元,還沒處買呢。”

恒安在報紙上看過這類的報道,對這種郵品略知一二,知道它是一款廢票,圖案中少了一個省份,剛剛印刷出來,還沒發行,就收回收了,世人很少見過它的真容。現在聽這年輕人一說,也來了興趣,接到手裏,端詳了一會兒,覺著和普通的郵票,也沒什麼兩樣,圖案是一張中國地圖,地圖的圖案塗著紅色,隻有台灣省那部分是空白的。

“叔,不瞞您說,要不是家裏遇上難事,這郵票,我是不會出讓的,它太珍貴了,報紙上有專家預測,不出兩年,這款郵票,一定能漲到一百萬。”年輕人見恒安來了興趣,就喋喋不休地在一邊聒噪起來。

“那你幹嘛不等到漲到一百萬的時候,再賣?”恒安笑著問年輕人。

“咳,叔,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年輕人一臉晦氣歎息道,“家裏遇上事兒啦。”

“什麼事呀?”恒安不經意問道。

“唉,說起來丟人,也不怕叔您笑話,”年輕人一臉難為情的樣子,向恒安喃喃著,“我家老爺子,是沈陽城建局的副局長,前些日子遭人舉報,現在給雙規了。我買通關節,一打聽,才知道,我家老爺子,現在已經交代的受賄數額是六百萬,紀委的人透露說,隻要能把這六百萬退還回去,就能免死。可是我家老爺子,平日是個花花腸子,養了兩個二奶,弄來的錢,大多給了二奶,剛被雙規時,又被抄了家,大項存款和金銀珠寶,都讓人給抄走了,我和我媽雖說擔驚受怕的,心裏生氣,可他畢竟是我爹呀,哪能見死不救?我媽在收拾家裏,發現了這個四聯張,聽人說,也能值幾個錢,我便打算賣了它,把老爺索賄的錢退回去,也好幫幫老爺子,讓他減輕點處罰。”

“那你幹嘛不到哪郵市上去出貨?”恒安問,“那裏的行情,相對公道些,興許能出個好價錢。”

“嘿,叔是不知道呢,那種地方,眼線多得是呢,像這種貴重的東西,到了市場,哪能不驚動眼錢?一旦讓他們盯上,弄不好,不但幫不了老爺子,說不定,還會坑了老爺子呢。倒不如在這裏安安全全地賣給誰,少賣幾個錢就少賣幾個錢吧,好歹安全些,誰讓咱倒黴,攤上事了呢。”

聽這年輕人順溜地述說著,倒也像似真的。聽他的口音,不是京腔,帶有濃重的沈陽方音。隻是看他那雙像受到驚嚇的兔子一樣的眼睛,恒安斷定,這不過是個剛出道的嫩茬子,心裏便有幾分不屑,隨便問了句,“你打算怎麼賣呀?”

年輕人歎了聲氣,無奈地說,“到了這份兒上,哪還指望賣高價呀,隻求快些出手,價錢差不多就行。叔要是有心買,我也不要謊,一口痛快價,二十萬,叔看怎麼樣?”

恒安笑了笑,覺得這年輕人過於青嫩,心想他要做成這麼大的局,僅憑幾句口舌,就想讓人咬鉤,未免過於天真;也不信這類街頭把戲,會有什麼巧妙的機關,便不想糾纏,說了聲沒有這麼多錢,抬腳離去。那年輕人也不糾纏,轉過身,繼續向路人兜售。恒安聽見身後,不時傳來那年輕人向路人嘁嘁喳喳的絮叨聲。

走了一會兒,聽見身後傳過急促的腳步聲,恒安側眼看過,是一個中年男人趕了上來,將要從恒安身邊走過時,突然放慢了腳步,氣哼哼地對恒安說,“什麼世道?騙子竟敢公開在大街上行騙,也沒人管!”

“什麼騙子?”恒安故意裝著不明就裏,問那人。

“剛才那騙子,不是要騙你嗎?”中年人說。

“你是說賣郵票那年輕人?”恒安向身後指了指,說,“他說家裏攤上事兒了,要賣幾張郵票,救他父親。”

“哼,你信他的?”中年人忿忿地說,“那就是個騙子,要是真的想賣郵票,幹嘛不去集郵市場?卻跑到大街上來賣,一看就知道是個騙子。最近,報紙上經常報道這類人行騙的把戲,還想來蒙我……”

“他說,到郵票市場不安全,擔心出事,才到街上來賣的。”恒安說。

“老哥,你也忒單純了,”中年人麵色不屑地數落恒安說,“那種騙子的話,你也信?老哥從哪來的?”

“本地的,家住公主墳北二胡同。”恒安信口說道。

“看老哥的氣質,不像是出苦力的,”中年人和恒安嘮起家常,“不知老哥在哪兒公幹呀?”

“哪裏有什麼公幹,一個教書匠罷了,”恒安說,“在南三路中學工作。”

“噢,怪不得呢,”中年人說,“老哥成天呆在學校裏,不了解社會呢,要是老哥在社會上混幾天,像這類騙子,一眼就能看出來。”

聽這人說話大喘氣,恒安順口問了句,“老弟在哪裏公幹?”

“朝陽區司法局的,幹了二十多年,才混了個副處……”

此人話音未落,就聽身後又傳來剛才那年輕兜售郵票的交談聲。中年人聽了,停住腳步,轉過身去,拉了下恒安袖口,氣哼哼說道,“簡直太不像話了,老哥,你看,那騙子又在騙人了。”

恒安順勢轉過身,見那賣郵票的年輕人,正攔住一個路人,向那路人說著什麼,說了一會兒,二人蹲到地上,那路人打開提包,做出要進行交易的樣子。

中年人看了恒安一眼,忿忿道,“老哥,咱們都是公職人員,不能眼睜睜看那騙子得逞,讓群眾受損失。走,咱倆過去揭露那騙子,免得更多的人上當受騙。”

恒安心裏有事,本不想過去湊熱鬧,何況又是惹事生非的事,不想中年人這時卻顯得極義憤,拖了恒安一把,先自走在了前頭,恒安隻得跟在後麵。

“同誌,小心上當受騙呀。”還沒走近,中年男人忍不住,衝著蹲在地上正要交易的路人喊道。

那人聽見喊聲,機警地把手從地上的提包裏縮回,看著中年人,麵帶慍色,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我是剛從這裏路過的,怕你上當受騙,給你提個醒。”中年人說。

說話間,恒安打量了蹲在地上的人一眼,見他年齡不過三十,梳著背頭,頭發明顯打過蠟,陽光下煜煜閃亮;手指修長,皮膚細膩,表明他平日遊手好閑,不曾幹過重活兒。

賣郵票的年輕人,聽中年男人說出這話,氣得臉皮脹紅,卻又不敢發作,氣極敗壞地說,“這位大哥,也太不仗義了,你不買便罷了,也沒人強迫你買,怎麼還損人呀,說出這種敗興的話來。誰是騙子?騙你什麼啦?剛才不跟你說過啦?家遭不幸,急等著用錢,才出讓這東西。你不要,也沒人逼你買,別人要買,你卻來攪行,這不是落井下石嘛……”

不待賣郵票的年輕人說完,蹲在地上要吃貨的人開口又說,“大哥,謝謝你的好意,給我提個醒。不瞞你說,我也愛好集郵,玩過不少好郵票,對郵品的真偽,還是能辨出得出來的,再說,手頭也有幾個閑錢,不管這東西是怎麼來的,在警察沒捉他之前,我買下這東西,不犯法吧?”

“這不是犯不犯法的事,”中年人急著說,“關鍵二十萬,不是個小數目,再說現在街頭騙子拿這種東西行騙的事也不少,萬一你買這東西是假的,你說糟心不糟心?在大街上買的,你到哪兒說理去呀?”

正準備交易的背頭聽了,眨巴幾下眼睛,看了看賣郵票的年輕人,又望了望中年人,開口說,“這位大哥說的,也在理兒,畢竟我隻是愛好集郵,不是專業的,不搞個底兒透,心裏還是不踏實。”邊說,邊對賣郵票的年輕人說,“我看這樣吧,我有個集郵的朋友,是郵電局郵品科科長,姓李,專門搞郵品鑒定的,集郵行裏遇上弄不準的東西,都要去找他鑒定。你這東西是不是真的,找他一看就知道,你要是心裏有底,又誠心想賣,咱不妨一塊找他鑒定一下,果然是真的,這四張郵票,雖說我一次吃不了,至少可以吃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