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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心盡處竟成荒(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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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正是吉日,宜嫁娶。

在劉詢的旨意下,霍家女和許家女同時進府。一個是大將軍霍光的女兒,一個是皇後娘娘的妹妹,誰都不能怠慢。孟府的管家為了一切能周全,費了無數心思,隻求能太太平平,兩邊都不得罪。

孟玨對一切出奇的冷漠,去請示他任何事情,他要麼一句“你看著辦就行了”,要麼一句“隨便”。

“是兩位夫人同時拜堂,還是分開行禮?”

“隨便。”

“公子晚上打算先在哪位夫人處安歇?按理應是大夫人,她是陛下封的正一品,不過公子若想先和二夫人圓房,老奴也可以去安排,公子的意思是……”

“你看著辦就好了。”

呃!這都能隨他安排,管家徹底明白了孟玨的無所謂。

“公子想讓兩位夫人住在哪裏?老奴看著竹軒和桂園都不錯,隻是一個離公子的居處有些遠了。”

管家已經做好準備,等著“隨便”後就請示下一個問題了,不料孟玨沉默了一下說:“讓大夫人住遠點,越遠越好。”

“老奴明白了。”

大婚當日,百官同來恭賀,宦官又來宣旨賞賜了無數金銀玉器,還說皇帝有可能親臨賀喜。孟府真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盛。

兩頂花轎,一左一右同時到達孟府;兩段紅綢,一頭在轎中新娘子的手中,一頭握在了孟玨手中;兩個女子,要隨著他的牽引,步入孟府,拜天地高堂。

不料剛進府,大夫人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將牽引他們姻緣的喜綢掉落。一旁的丫鬟急急去扶她,她隔著蓋頭說她頭昏身軟,實難站立。

喜婆急得蹦蹦跳,再難受也該忍到拜堂禮結束,若連天地高堂都不拜,算哪門子成婚?

眾人七嘴八舌地勸雲歌忍一下,孟玨卻隻是唇邊含笑,淡淡地凝視著戴著紅蓋頭的人。蓋頭下的人好像知道他的動作,微仰著頭,也在盯著他,目中有嘲笑。

兩人之間的怪異讓眾人都安靜了下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卻怎麼都看不明白。

孟玨突地轉身,“送夫人去房中休息養病。”異常淡漠的聲音,似將一切的歡樂幸福都隔絕在外。

兩段紅綢,隻牽引著一個女子進入了喜堂,另外一截空蕩蕩地拖在地上。

眾人本在高聲笑鬧,見此,都是突地一靜。霍光愣了一愣,仆人囁嚅著解釋小姐病了,他忙代女兒向孟玨道歉,張安世在一旁巧言化解,眾人也都精乖地隨著喜樂笑鬧起來。

擾攘聲將不安隱藏,一切都成了歡天喜地的喜慶。

一路行去,大紅的燈籠、大紅的綢緞、大紅的柱子,漫天漫地都是紅色。

雲歌跟在三月身後,沉默地望著好似沒有盡頭的紅色。

三月行到竹軒前,盡量克製著怒氣說:“大夫人,您以後就住在這裏了。奴婢看夫人的樣子,應該是不用請郎中了。”

雲歌淡淡一笑,自推門而進,對尾隨在她身後的於安吩咐:“把屋裏的東西都移出去,把我從霍府帶來的東西換上。”

三月氣得立即走進屋子,抱起榻上的喜被和鴛鴦枕就向外行去,緊咬著唇才能阻止自己出言不遜。

於安默默地帶著兩個霍府的陪嫁丫頭把房子裏麵所有的布置都撤去。一會兒後,整個竹軒已經看不出任何洞房的氣息。

雲歌早脫去了大紅的嫁衣,穿著一件半新的衣衫,倚在窗前,靜靜望著天空。手裏拿著管玉簫,也不見她吹奏,隻手一遍遍無意地輕撫著。

於安看到她手中的玉簫,無聲地長歎了口氣,勸道:“小姐,鬧了一天,人也該累了,若沒有事情,不如早點歇息吧!”

雲歌微笑著說:“你先去睡吧!我一個人再待會兒。”

因為孟府的人並不知道於安曾是宮內宦官,以為他是個男子,不方便讓他與女眷同住,所以另給他安排了住處。於安默默地退下,走遠了,忍不住地回頭看。

窗前眺望天空的身影,十分熟悉。這樣固執的姿勢,這樣冷清的孤單,他曾在未央宮中看過無數次,看了將近十年,可當年的人至少還有一個期盼。

竹軒之內,安靜昏暗,顯得一彎月牙清輝晶瑩。

竹軒之外,燈火輝煌,人影喧鬧,月牙如一截被指甲掐出的白蠟,看不出任何光華。

劉詢身著便服,親自來給孟玨道喜,喜宴越發熱鬧。

眾人都來給他行禮,又給他敬酒,他笑著推拒:“今日的主角是新郎官,朕是來湊熱鬧的。”說著倒了酒,敬給孟玨。

他小指上的那個翡翠耳環,碧綠欲滴地刺入了孟玨眼中。

孟玨微笑著接過酒,一口飲盡。

眾人拍掌笑起來,也都來給孟玨敬酒,湊樂子。劉詢笑陪著臣子們坐了會兒,起身離去,眾人要送,他道:“你們喝你們的酒,孟愛卿送朕就可以了。”

孟玨陪著劉詢出來,周圍的宦官都知趣地隻遠遠跟著。

劉詢笑道:“朕成婚的景象好像就在昨日,仔細一想,卻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日你送了份重禮,朕不好意思收,雲歌還笑說,等到你成婚時,朕也給你送份重禮就可以了,平君為了這事,擔心了很久,生怕到你成婚日,朕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來。”

孟玨彎著身子行禮,“陛下賞賜的東西早已是臣的千倍、萬倍,臣謝陛下隆恩。”

劉詢握著孟玨的手,將他扶起,“雲歌性子別扭處,你多多包涵。”

他指上的翡翠指環冰寒刺骨,涼意直透到了心底。孟玨如被蛇咬,猛地縮回了手,又忙以作揖行禮掩飾過去,笑道:“她是臣的妻子,臣自會好好照顧她。”

劉詢笑著,神色似譏嘲似為難,好一會兒後,才說道:“反正看在朕的麵子上,她不想做的事情,你不要迫她。就送到這裏,你回去吧!”

孟玨微笑著返回宴席。

眾人看他與皇帝並肩同行、把臂談心,聖眷可謂隆極全朝,都笑著恭喜他。

孟玨笑著與所有人飲酒。他的酒量不差,可敬酒的人實在多,他又來者不拒、逢杯必盡。別人是越醉話越多,他卻是越醉話越少,隻一直微笑著。到最後,不管誰上來,還不等人家說話,他就笑著接過酒一飲而盡。其實他早醉得神誌不清,可他的樣子,眾人看不出任何醉態,所以仍一個個地來灌他。

自劉詢來,張賀一直留心著孟玨,慢慢察覺出異樣,不覺心酸。這孩子竟然連醉酒都充滿了戒備提防、絲毫不敢放鬆,這十幾年他究竟過的什麼日子?

又有一個人來敬酒,張賀從孟玨手中拿過酒杯,代他飲盡,笑道:“新娘子該在洞房裏麵等生氣了,諸位就放過我們的新郎官,讓人家去陪新娘子吧!”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張安世一麵笑著,一麵向孟玨告辭。眾人見狀,也都陸陸續續地來告辭。

等眾人都散了,張賀拍了拍孟玨的肩膀,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隻長歎了口氣,轉身去了。

三月跟在孟玨身邊多年,卻是第一次見他喝醉,偷偷對八月說:“公子喝醉酒的樣子倒是挺好的,不說話也不鬧,就是微笑,隻是看久了,覺得怪寒人的。”

八月對這個師姐隻有無奈,說道:“趕緊扶公子回去歇息吧!”

管家在一邊小聲說:“夫人們的蓋頭還沒挑呢!蓋頭不挑,新娘子就不能休息,總不能讓兩位夫人枯坐一夜。”

三月知道管家的話十分在理,霍大小姐自然不會等公子挑了蓋頭才去休息,可許家的小姐卻會一直等著的。隻得吩咐廚房先做碗醒酒湯來,服侍孟玨喝完湯,攙扶著他向桂園行去。

守在屋子裏的婆婦、丫頭看見孟玨都喜笑顏開,行了禮後,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三月把喜秤放到孟玨手中,“公子,你要用這個把蓋頭挑掉。”

模模糊糊的紅燭影,一個身著嫁衣的人兒,綽約不清。

暈暈乎乎中,孟玨忽然覺得心怦怦直跳,似乎這一刻他已經等了許久、久得像是一生一世,久得他都要以為永不可能再等到。

他用力握住喜秤,顫巍巍地伸過去,在即將挑開蓋頭的刹那,卻突然有了莫名的恐懼,想要縮回去。

三月見狀,忙握著孟玨的胳膊,幫他挑開了蓋頭。

一張含羞帶怯的嬌顏,露在了燭光下。

不是她!不是她!

孟玨猛地後退了幾步,她……她在哪裏?錯了!都錯了!不該是這樣的!

三月要拽沒拽住,他已經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屋子。

“公子!公子!”

三月在後麵叫,可孟玨隻是猛跑。三月惱得對八月說:“早知道就不該做醒酒湯!現在半醉半醒地不知道又惦記起什麼來了。”

竹軒的丫頭打聽到孟玨已醉糊塗,想著不可能再過來,此時正要關院門、落鎖,卻看姑爺行來,忙笑著迎上前向他請安。孟玨一把推開了她們,又叫又嚷,“雲歌,雲歌,我……我有很多……很多……很多的話和你說。”

孟玨神情迷亂急躁,好似一個丟了東西的人,正固執地要找回來。

丫頭們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三月假笑著說:“兩位妹妹回避一下了,公子有話想和雲姑娘……霍小姐……哦!夫人私下說。”

雲歌已經躺下,聽到響動,揚聲說:“你們隨弄影去吃點夜宵。”一邊說著一邊披了衣服起來,衣服還沒有完全穿好,孟玨已經推門而進。

綠色的流雲羅帳內,那人正半挑了羅帳,冷聲問:“你要說什麼?”挽著羅帳的皓腕上,一個翡翠玉鐲子隨著她的動作簌簌顫動。

燭光映照下,碧綠欲滴,孟玨隻覺刺得眼痛,那些心中藏了多年的話被疼痛與憤怒扯得刹那間全碎了。

他笑起來,一麵向她走去,一麵說:“洞房花燭夜,你說……你說我要說什麼?”

雲歌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皺著眉頭躲了躲,“你哪裏來的這麼大怒氣?又不是我逼著你娶我的。”

孟玨笑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也沒有逼著你嫁我,不過你既然嫁了,妻子該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

手腕被他捏得疼痛難忍,又看他神情與往日不同,雲歌緊張起來,“孟玨!你不要耍酒瘋!”

他笑著把雲歌搭在身上的衣服抓起,丟到了地上,“你瘋了,我也瘋了,這才正好。”說著話,就想把雲歌拉進懷裏。

雲歌連踢帶打地推孟玨,孟玨卻一定要抱她。兩個人都忘了武功招式,如孩子打架一樣,開始用蠻力,在榻上廝打成一團。

雲歌隻穿著單衣,糾纏扯打中,漸漸鬆散。

鼻端縈繞著她的體香,肌膚相觸的是她的溫暖,孟玨的呼吸漸漸沉重,開始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憤怒還是渴望。

雲歌很快就感覺到了他的身體變化,斥道:“你無恥!”

話語入耳,孟玨眼前的綠色忽地炸開,讓他什麼都聽不到,“我無恥?你呢?”一把扯住雲歌的衣袖,硬生生地將半截衣服撕了下來。

近乎半生的守候,結果隻是讓她越走越遠。

明知道她是因為恨他,所以嫁他,可他不在乎,隻要她肯嫁,他就會用最誠摯的心去迎娶她。

可她寧願對劉詢投懷送抱,都不肯……

“哧”的一聲響,雲歌身上的小褻衣被他撕破,入目的景象,讓已經瘋狂的他不能置信地呆住,滿胸的怒火立即煙消雲散。

原本該如白玉一般無瑕的背,卻全是縱橫交錯的鞭痕。

雲歌一麵哭著,一麵掙紮著想爬開,那些鞭痕如一條條醜陋的蟲子在她背上扭動。

孟玨伸手去摸。鞭痕已經有些日子,如果剛受傷時,能好好護理,也許不會留下疤痕。可現在,再好的藥都不可能消除這些醜陋的鞭痕,她將終身背負著它們。

“誰做的?”

雲歌隻是哭著往榻裏縮,手胡亂地抓著東西,似乎在尋求著保護,無意間碰到被子,她立即將被子拽到身前,如堡壘一般擋在了她和孟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