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戎出了門，賈富彬彬有禮地將紀戎一路送出了工部。
紀戎不打算回太醫院，所以向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
離工部不遠處，坐落著戶部和禮部。兵部則朝向皇宮，背對著其他五部衙門。
而街對麵則坐落著宏偉的吏部。大量官員進進出出，看起來十分繁忙。
“不愧是六部之首……”紀戎豔羨地看了一眼吏部。
吏部統管天下官員事宜，所有官員的檔案都保存在其中，隨時接受查閱。
包括紀戎這個九品事業編，可能也在其中。
能在吏部當差，就相當於進入了晉升直通車。出於某種原因，吏部的臣工升職就是比較快。
大多數人寧可在吏部當七品官，不願意去別處當五品官。
紀戎特意過了馬路，從吏部門口經過。然後伸長脖子向裏麵偷看。她還從來沒能進入吏部看看呢。
“要是吏部尚書突然得了男性疾病就好了。”紀戎哀歎一聲，裝作隨意地向吏部裏麵狠狠偷看了幾眼。“……說不定他已經得了，但是自己不好意思說。”
有幾名年輕的吏部官員，正站在吏部門口談論著什麼。
在紀戎探頭探腦的時候，其中一個剛好回過頭來。
那人麵容清秀，身穿六品的官服。
紀戎的眼神，便在無意中與那人對上了。
一瞬間，紀戎立刻移開了眼神。她麵不改色，十分鎮靜地向前走去。
直到她走出青龍大街，紀戎才慢慢找到了一個牆角，靠坐下來。
剛才的那個人，是秦瑞。
一個在她爺爺剛去世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宣布與她退婚的男人。
在退婚發生之前，紀戎一直認為秦瑞是難得的好男人。他當時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一身的才華，笑起來的時候更是溫文爾雅。
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年，讓當時隻有十五歲的紀戎很是歡喜。她曾經無數次幻想自己嫁給秦瑞的場景。
大紅的蓋頭，火紅的喜燭，還有那樣一個英俊少年。
這樣美妙的幻想占據了紀戎的頭腦，讓她當時都無心繼續跟隨爺爺學習醫術了。
爺爺發現了她的分神。慈祥的老頭第一次動手，打了紀戎一頓。
“紀戎，你給老夫聽好了。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唯有本事學到手，你才能放心大膽地活在這世界上。別以為你是女人，生活便會饒過你。”
正如爺爺所說，生活對每個人都是殘酷的。
對女人也許會更殘酷一點。
於是後來便有了秦瑞退婚這件事兒。
紀戎固然有些傷心，但更多的居然是一種踏實的感覺。
一個人一旦放棄了所有的幻想，準備踏踏實實麵對生活的時候，就會產生這種感覺。
正是秦瑞的無情，讓她徹底放下了依靠別人的念頭。
某種意義上，紀戎是應該感謝他的。若不是他，紀戎不可能成為一個現實主義者。
是秦瑞用自己的行動，親自證明了爺爺說過的話：女人更應該早日放下幻想，尤其是對於男人的幻想。
後來過了幾年，紀戎也追問自己許多次。她究竟喜歡過秦瑞嗎？
而她的答案，卻是否定的。
回想十五歲的時候，紀戎對秦瑞的幻想和迷戀，其實隻是因為她太渴望被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男人所擁有。
就像擁有一件珍寶一樣，時時照顧她，保護她，體諒她，珍視她，把她收藏好。
可是長大了的紀戎卻明白了一個道理：被人當成珍寶收藏起來，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為很顯然，你是一個大活人，卻想成為一個被收藏的物件。
這本身就是一種悲哀。尤其是女人的悲哀。
比起被當成一件珍寶，她更希望自己能被當成個人。哪怕是有缺陷的普通人。
從回憶中逐漸醒來，紀戎托著臉開始複盤剛才的情況。
方才她看見秦瑞的時候，秦瑞顯然也看見了她。幸而紀戎當時沒有慌亂，及時移開了目光，同時鎮靜地離開了吏部門口。
隻不過是一瞬間的目光交錯。就算秦瑞曾經對她再熟悉，現在也不可能明確她的身份。
第一，自從兩人分別，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三年之中，任何人的麵容都會有些變化的。
第二，她當時是女扮男裝，就算臉長得一樣，一般人也不敢妄下定論。
於是紀戎微微放下了心。
“如果秦瑞真的來找我麻煩，”紀戎暗想。“要不就把他做掉？”
紀戎這時驚恐地發現，自從成了玄鬼的掌印使之後，她的思維好像也殺手化了……
為什麼會這麼自然地想到殺人滅口啊！
紀戎哆嗦了一下，趕忙把這個念頭拋到腦後，向市場趕去。
晚上她還要接待花侍郎呢，現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