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爾誠的目光直視紀征，臉上的表情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一般。
良久，他輕聲示意左右：“你們退下。”
身旁的隨從交換了一下眼色，便悄聲退下了樓梯。
梁爾誠清清嗓子，收斂了表情。“足下所言，恕老夫愚鈍，理解不了。所謂的‘真主子’，是指什麼呢？還請足下明示。”
紀征表情玩味。“明示？梁太師想不到竟是這種煞風景之人。”
梁爾誠笑道：“老夫活了這許多年，秉持的原則一直是謹而慎之。足下若是不準備給出些讓老夫信服的東西，隻怕今天沒那麼容易收場。”
紀征斜睨了一眼梁爾誠。
“凡寧之屬……”紀征緩緩道。
梁爾誠麵目大駭。“你……你怎麼會知道這句話！”
紀征搖了搖頭。“下半句，不知道梁太師是否還記得。若是記得的話，還請接上。”
梁爾誠臉色有些青白。他老邁的嘴唇蠕動著，半晌，他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凡寧之屬，皆從寧也。”
紀征收回目光。“看來梁太師記性不錯。可想起些什麼了嗎？”
梁爾誠沙啞著嗓音：“你究竟是什麼人！寧親王……寧王爺薨逝已經十八年了，你，你究竟是誰？！”
紀征隨手從袖中抽出了紙張。他拿起手心的螭龍印信，穩穩地印在了紙上。
隨後便把這紙張丟給了梁爾誠。
“請梁太師自己看。不過想必，以梁太師的無雙才智，早就已經猜出我是誰了吧。”
梁爾誠顫抖著捧起那張紙。
“寧親王世子修炎印……”梁爾誠的聲音發顫。“足下，足下是！”
紀征背對著梁爾誠，臉上的表情隱沒在晚霞之中。
“沒錯，寧親王世子，陸修炎。”
紙張順著梁爾誠的雙手滑落在地。
“這不可能！”梁爾誠失聲喊道。“十八年前，寧親王全府上下都被玄鬼誅殺殆盡！你，你怎麼還會留在世上？！”
紀征聳肩。“我怎麼會知道。我是被一個老郎中收養的，不過一直以來，他都說我是他的親孫子。直到三年前他去世的時候，才把這顆印信交給我。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可否讓老夫看看那印信？”梁爾誠有些茫然地說道。
紀征轉過身，臉上帶著了然的表情。“聽說這印信是您當年親手督造，既然如此，豈有不可之理。”
說罷，紀征揚起手來，隨手將印信拋給了梁爾誠。
梁爾誠一把接住印信，隨後便湊近光源仔細查看了起來。
“親王世子品階視同郡王，用三爪螭龍。這材質……”梁爾誠的目光越發熱切起來。“沒錯，這正是老夫當年親手督造的寧親王世子印！”
“不過現在，這也是顆廢印。”紀征道。“寧親王……不，應該說是我的父王叛亂身死，已經被剝奪了世襲的爵位。我這個便宜世子，現在也不過就是一介草民而已。梁太師還是叫我紀征為好。反正我也更習慣這個名字。”
梁爾誠倒身下拜：“世子爺，這是萬萬不能的。老夫當年深受寧王爺恩澤，若無寧王爺一手提拔，就沒有今日的老夫！您方才說的對，見了真主子，老夫不可無禮。”
紀征示意梁爾誠抬起頭來。
“梁太師，怎麼這麼快就不懷疑我的身份了？”
梁爾誠搖了搖頭：“世子爺。剛才老夫走進來的時候，一見到您的麵容，便嚇了一跳。您和當年的寧王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是老夫不敢輕易斷定您的身份，唯恐有人假借身份誆騙老夫，還請世子爺恕罪。”
紀征搖了搖手：“起來吧。”
梁爾誠緩緩起身。他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態，垂手侍立在紀征身側。
紀征發現了梁爾誠的目光，問道：“梁太師為何一直看著我？”
“世子爺恕罪，因為您真是太像王爺了。”梁爾誠笑了笑。“老夫看著您，就仿佛看著寧王爺一樣。”
紀征並沒有接過這個話題：“話說回來，今天您的愛子被我打傷，實在是不好意思。”
梁爾誠臉上沒有任何不快：“世子爺說笑了。犬子行為不端，世子爺出手管教一番，並無任何錯處。老夫和犬子，本就是寧王爺的家奴。主子要打要罵，做家奴的不敢有絲毫憤懣。”
紀征嘴角露出微笑：“梁太師言重了，不過下次最好還是提醒梁沂一聲。在鬧市中調戲良家婦女，畢竟不是什麼體麵的行為。就算您再位高權重，也未必能丟得起這個臉。”
梁爾誠躬身道：“老夫回去一定痛打犬子一頓，定叫他長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