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戎哆哆嗦嗦地站在駸山居門口。
通往魔鬼巢穴的道路,比通往理想的道路還漫長。
即使紀戎再怎麼不情願,她還是走到了這裏。
雖然她手裏已經有了馬應龍的五千兩零花錢,但一想到承運在這棟建築物裏麵,她就忍不住從腳底板冒寒氣。
“承雲已經在裏麵了嗎?他現在在幹什麼?是穿著衣服還是脫——”紀戎忍不住抓亂了自己的頭發。“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要想這個問題!……可是這很關鍵!”
進進出出的顧客們以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紀戎。
還有人小聲議論:“這個娘炮在幹什麼呢?”
“我聽說這種娘娘腔都是‘給佬’。你懂什麼叫給佬嗎?這是一個鷹吉利詞彙。”
“鈣佬?”
“不是鈣佬,是給佬。就是喜歡男人的男人,斷袖你明白不?”
“皇上應該立法禁止這種鈣佬進澡堂或者溫泉。這對我們多不安全啊!”
紀戎聽見了這些竊竊私語,忍不住怒發衝冠:“麻利地滾吧!就你們那尊容,給佬也不會看上你們的!”
竊竊私語的兩個人立刻夾著尾巴離開了。
紀戎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了。為什麼這些人(包括權大人等同事在內),沒有人覺得她是女人,而都紛紛把她當成男人中的娘炮?
真的是因為她比較具有給佬氣質嗎?
站在門口迎賓的夥計看了紀戎半天,終於忍不住招呼道:“客官,看您也在門口站了半天了,要不要幹脆進來體驗呢?”
紀戎扭扭捏捏,終於一咬牙一跺腳,大步踏進了駸山居的大門。
整個駸山居的裝飾,是一種盛唐風格,是卻多用枯竹和山石進行裝飾,十分的富有品味。
紀戎還沒來得及讚歎,夥計便上前來:“客官,煩請您脫掉鞋子。”
紀戎試圖解釋:“我,我是來找人的。”
夥計十分堅持地地回答:“不管您找什麼人,進來都得脫鞋啊。”
紀戎無奈地把鞋子上交給夥計。
“我們這裏有公共湯池區域,也有單獨的湯屋。”夥計拿出一張單子介紹道。“湯屋都在二樓,票價更貴一些,需要一兩銀子,可以使用三個時辰。湯池在一樓,票價兩吊錢,不限時間。”
紀戎咋舌:“這麼貴?!”
夥計麵露微笑:“您說什麼?”
他一副聽不懂什麼叫“貴”的樣子。
“我隻是來找人的。有沒有一位程兄已經在這裏預定過?”紀戎苦口婆心地解釋道。
“程兄?”夥計的眼珠轉了一圈,上下仔細打量了紀戎。“哦……原來如此。”
“有嗎?”紀戎看夥計的表情,覺得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原來您是程督主的貴客。”夥計悄聲說。“程督主還沒來呢,估計要再過上一個時辰才到。”
紀戎的頭都快炸掉了:“什麼?!程憶寒?!”
夥計趕忙示意紀戎噤聲:“可不敢直呼程督主之名。這位……公子。”
紀戎看著他的口型,知道他剛剛想說的是公公。
“我不是……”紀戎悲憤地回答。
真的,她已經厭倦了。不是被人當成娘炮給佬,就是被人當成太監公公。
她這哪是男裝大佬啊,她這是變裝皇後吧!
正在紀戎一頭大汗的時候,一個醇厚的嗓音傳來。“久等了。”
紀戎連忙回過頭去,承雲穿著暗紫色的便袍,正站在她身側。
和夥計相比,此刻的承雲都顯得更好一些。
“原來這位……公子是您的客人。”夥計差點又說出了“公公”。
紀戎現在已經非常想打人了。
承雲點點頭,似乎並沒有聽出夥計發音上的偏頗。
他轉向紀戎:“既然來了就別傻站著了,進來說話吧。”
紀戎連忙伸出手,擋在自己身前。
“等,等一下。你先說清楚。”紀戎結結巴巴地說。“你不會是想讓我進公共湯池吧!”
承雲皺起眉頭:“你想進公共湯池?”
紀戎斬釘截鐵地吼道:“不想!”
承雲微微一笑:“我也不想。”
說罷,沒有任何廢話,承雲便一把拉起紀戎,向駸山居的二樓走去。
紀戎此刻是掙紮也不是,不掙紮也不是。
她心裏很絕望,甚至出現了畫麵。
她就像一隻悲慘的兔子,被一隻大灰狼無情地叼走……
“事情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她問自己。“我明明借到五千兩了,為什麼現在還是會被他拖走?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她並沒有看到,走在她身前的承雲,臉上帶著笑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