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紀戎也小小地幻想了一下。
如果她現在能恢複女子的身份,若是可以嫁給承雲這樣的人……
那可比嫁給秦瑞那種人要爽多了!她那位前未婚夫,真的是……誰愛要誰要吧。
沒了秦瑞,來了程雲,換誰都會覺得大賺吧。
但是用大腳趾想一下也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金鱗酒家的老板洗完了碗,便向紀戎告辭。承雲也站了起來。
紀戎以為他也要跟著一起走,沒想到承雲卻從裏麵關上了門。
紀戎本來已經準備好的送別姿勢立刻就顯得十分尷尬。
承雲自顧自地在竹椅上坐下。
“你……你還真的要幫忙?”紀戎有些吃驚道。
承雲點頭:“答應過的事兒,自然是要做的。”
紀戎於是拖過兩個裝著黃紙的籃子。“我先問一句,程雲兄,您以前做過這種手藝活兒嗎?”
承雲搖頭:“沒有。不過可以學。”
紀戎失望了一秒。合著還要現培訓現上崗。
“也罷,多一個幫手也好。”紀戎嘟囔道。“我那討厭的弟弟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正好缺人手。不過,這個不算很容易,你且看清楚。”
紀戎示範了一次之後,承雲便很快上手了。紀戎竟然有些酸了……當年,鬼知道她學了多少遍才學會。
承雲這個初學者立刻就超過了她這個老師傅。紀戎做一個的時間,承雲能做三個。
紀戎憋紅了臉,最終還是放棄了與承雲競爭。
承雲卻對這種單方麵的競爭渾然不覺。他一連做了好多個金元寶,才抬起頭來問道:“你做這麼多,都是給哪些已故的親屬準備的?”
紀戎放下手裏的活兒,掰著手指頭開始數起來:“我爺爺,我奶奶,我爹娘,我叔叔伯伯……一共六個人。”
承雲有些訝異:“你家裏可還有其他長輩?”
紀戎歎氣:“沒了呀,所以每次都要做這麼多。你呢,家中父母長輩可還安好?”
承雲沉吟了一下:“祖母尚在,其他隻餘幾個叔伯了。至於父母,都早已仙逝。”
紀戎同情地看了看承雲:“原來你也沒比我好多少。”
承雲不語。
紀戎想了想,又塞了一把黃紙給他。
“既然如此,你就把對他們的思念都寄托在這裏麵吧。”紀戎小聲道。“等到中元節那天,把你親手做的這些銅錢和元寶,在路口燒給他們。我想他們應該會覺得十分欣慰的。”
“為什麼要在路口?”承雲淡淡地詢問。
“因為中元節當天,鬼門關大開,百鬼出關夜行。路口更是鬼來鬼往。就算你思念的長輩鬼魂無法前來,也會有別的鬼魂幫你把消息帶去的。”紀戎解釋道。
“有趣。”承雲揚起唇角。“不過,隻能祭祀親屬嗎?”
紀戎睜大眼睛:“當然不是啊。無論你想祭祀誰都可以。”
“那好。”承雲點頭。“我曾有一位恩師,隻可惜他死於奸人之手。我想親手做些貢品,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都說恩師如父,你有這份心的確是好的。”紀戎點點頭,隨後又回到自己的手工上。
她一邊做著手裏的小銅錢,思緒一邊飄遠。
恍惚中,她的記憶仿佛被微風吹起,嘩啦啦返回了宛陵客棧的那一夜。
她當時帶著耗子藥走進地窖的時候,程雲兄似乎正在那裏祭拜一個人。
紀戎記得自己看過那個牌位上的名字,隻是她一直想不起來了。
但是,她的確記得,在那姓名之前,是有“恩師”兩個字的。
“恩師……恩師,”紀戎低聲重複這兩個字,回憶慢慢變得清明起來。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就連坐在對麵的承雲都沒聽到。
紀戎一邊念,而那個牌位的樣子,也一邊從一片迷霧中慢慢浮現浮現。
恩師這兩個字,就如同驅散霧霾的風一樣。越是吹拂,迷霧越淡。
“恩師……何進祥之位。”紀戎低聲念出了牌位上的姓名。
話音剛落,紀戎的臉色變得蒼白。
何進祥。
玄鬼鬼誅堂的前任堂主,慘遭五馬分屍的兵部尚書,何進祥。
紀戎覺得自己的整個後背都僵住了。
程雲兄……竟然是何進祥的學生?
很多有關於承雲的謎團,一瞬間都湧入紀戎的腦海。
承雲不僅是何進祥的學生,還給過她一顆碧眼符作為定情信物。
難道承雲也是玄鬼嗎?
可是,無論是權大人,還是沈彤,甚至馬玄通,都沒提起過這個人的存在。
紀戎發現,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核實過承雲的身份。
一開始,她以為承雲是太監。後來,她有認為承雲是金吾衛。
這前後兩次,承雲都沒有否認過。
當然,更沒有肯定過。
他給她的,永遠是含混不清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