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關於皇上不能人道的傳聞，剛好控製在一個適宜的度上。每當此事成為焦點時，便總會有一件大事發生，轉移眾人的視線。
長此以往，皇上的傳聞變成了一種傳說，誰也不知道真假。
雖然皇上確鑿沒有臨幸各宮嬪妃，但勵精圖治的名聲倒是立住了。
而且皇上還年輕。不近女色，年少有為，這樣的帝王在很多人心中，恐怕就是一代明主的同義詞了。
“也許皇上是在操弄輿論……”梁爾誠心中漸漸升起了這樣的念頭。
梁潯跪在梁爾誠腳下，早已哭成了淚人。
看著自己唯一的嫡女，梁爾誠雖說盛怒不減，但終究是比方才平息了一些。
“潯兒，你這話說的不對。”梁爾誠輕輕搖頭。“這事兒你怪不得任何人，除了你自己。”
梁潯淚眼朦朧：“可是……”
“當年也是這樣，你跪在為父腳下，哭著求為父，說要做入宮，要做皇後。你可還記得？”
梁潯哭得不能自己，隻懂得點頭。
“當時的情況，也許你並不明白。”梁爾誠如同耳語一般道。“皇上大婚之事，是十年之前，先皇駕崩之後的第二天，太皇太後本人提出的。”
梁潯吃驚地抬起頭：“什麼？”
“沒錯，十年前。”梁爾誠無力地冷笑了一下。“太皇太後突然召見老夫，要求娶我梁氏女兒。以此為條件，太皇太後還拋出了太師這個頭銜，作為回饋。”
“怎麼會這樣！！”
“太皇太後的意思很明確。此舉就是要將我梁氏，綁在陸氏皇族的馬車上，共同進退。”梁爾誠合上眼，手指輕輕敲擊桌麵。“梁氏女兒，不一定非得是你這個嫡女。隻要是我梁氏之女，誰都可以。”
“誰都可以……”梁潯重複了一句，目光有些失焦。
“十年前，皇上不過才十幾歲，年幼繼位，身後除了太皇太後，可謂是無依無靠。太皇太後這番作為，是想讓我梁氏與皇上一體同心，給皇上一個穩定的靠山。”
“那您當時是如何應對的？”梁潯問道。
“如若不答應，那便是有異心了。老夫自然是答應的。”梁爾誠道。“隻是，老夫當時是想讓你三妹梁渚作為這個籌碼。你是梁氏嫡女，老夫本是舍不得的。”
梁潯靜靜聽著，一言不發。
聽到這位庶妹的名字，梁潯心底漸漸冒出寒氣。
“然而太皇太後不久之後便數次設宴，或藉由各類雅集，將你與梁渚一並邀入宮中。你見過皇上之後，回來便借故與梁渚不睦。後來，梁渚是怎麼死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梁潯臉色慘白，不住地搖頭：“父親，潯兒絕非故意要取三妹性命！潯兒當時丟了東西，正在氣頭上，偏偏——”
“閉嘴！老夫還沒有蠢到能被你瞞過的地步！”梁爾誠厲聲道。“梁渚是庶女，本就是你的半個奴才！老夫選中她，也隻不過是想用她替嫁而已！老夫是為你著想，沒想到你竟然因為嫉妒，打殺了自己的替身！”
梁潯捂住臉，嗚嗚悲泣。“父親，潯兒知錯了！”
“你打殺了庶妹，太皇太後豈能不知？但自此之後，太皇太後對我梁氏不冷反熱，鐵了心要求娶你入宮。你以為這正常嗎？”梁爾誠長歎一聲。“太皇太後即便是對你厭惡至極，也一定要讓你入宮，沒有其他原因，隻不過因為你是梁氏嫡女！”
梁潯淚如雨下，在梁爾誠腳邊縮成一團。
父親口中的語句，現在仿佛都化成了刀子，狠狠地割裂她的每一寸皮膚。
梁潯第一次知道，原來真相是這樣讓人痛苦的事情。
梁爾誠俯視著自己的女兒，眼中毫無一絲憐憫。“皇上並未對與你成婚提出什麼異議，隻有一個條件：三年之內不立皇後。知道皇上不願立後，卻仍然執意要嫁入宮中，這便是你梁潯的選擇。而為父也依了你。”
梁潯用衣袖胡亂擦著眼淚。“是，潯兒知道，可沒想到這般滋味，竟是如此難熬……”
“難熬？”梁爾誠冷笑。“最難熬的恐怕是老夫。日日盼你不要行差踏錯，如履薄冰為你保駕護航，你最終卻是因為深宮寂寞，與那秦瑞苟且。”
“別說了，父親別說了！”梁潯捂住耳朵，厲聲尖叫。
“此時若東窗事發，你要老夫怎麼辦？”梁爾誠一把扯開梁潯的手，將她從地上半拖起來：“你想讓為父為了你，幹脆謀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