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
天色將亮不亮,紀戎早已直挺挺站在太醫院中。
權大人在她的名字上勾過,一臉倦容地問道:“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紀戎麵無表情:“站好最後一班崗。”
權大人微微睜大死魚眼:“怎麼?想不幹了?”
紀戎也回以死魚眼:“對。”
權大人忽然來了興趣:“咦,說說為啥,讓本官高興高興。”
紀戎臉上的表情仿佛一張痛苦麵具:“這還要問?一句話總結,沒有獲得感。”
權大人疑惑:“哪方麵的獲得感啊?”
紀戎沉著臉生氣:“你說呢?說賺錢方麵,每月六錢銀子的俸祿。說看病方麵,皇上根本不配合,不需要。再說咱們組織方麵——”
權大人比了個“小聲”的手勢。
“再說組織方麵。”紀戎壓低聲音,“沈彤昨天也跟我說了,剩下的事兒已經不需要我了。你說我這錢掙不著,也沒有人需要我,還……”
“還怎樣?”權大人饒有興趣地追問。
“還耽誤時間。”紀戎怒道,態度也變得粗暴起來。“青春蹉跎,誰能補償老子?”
權大人撓了撓下巴:“男人的青春不值錢啊,蹉跎就蹉跎了唄。還是說你最近進入思春期了?想搞對象?”
紀戎不與他囉嗦,從袖中拿出兩封信函交到他手上:“搞個屁。這是我昨天連夜寫好的辭表,您拿好。我明天告老還鄉!”
權大人露出鄙夷的神色:“你到底是十八還是八十,告老還鄉輪得到你嗎?”
紀戎指了指心口道:“心累。比七老八十還累。”
權大人若有所思,紀戎趁機把辭表塞進他手裏:“就這麼說定了啊。”
說罷扭頭就要回辦公桌前補眠。
權大人把她喊了回來:“你等等,沒問完呢。”
紀戎煩躁停下:“請您抓緊。”
“你自說自話就要走,皇上怎麼辦?”
他不問這個還好。
一問起來,紀戎仿佛迎麵被打了一悶棍一般,又麻又疼,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她抓著桌角勉強站穩,用冷漠掩飾臉色:“昨天解決了。”
權大人露出吃驚臉:“你把皇上給解決了?!”
紀戎暴跳:“我要有那本事——”
她想說,她要有那本事,早就下手了。
那狗男人,昨天晚上也不知道點了哪位嬌滴滴的嬪妃!
反正不管是誰,他絕對是顛鸞倒鳳一整夜,爽上天際!哪管別人死活!
狗男人!!!!!
……但是這話大逆不道,不能亂說的。
“反正,昨天皇上翻牌子了。”紀戎回歸冷漠臉。“我的終極任務也算是完成了,按照當初說好的條件,我今天就可以回鄉養老。”
權大人道:“哦!原來是這事兒啊!”
紀戎吃驚:“你知道?”
權大人道:“看來你還不知道。皇上昨夜的確是翻了賢妃娘娘的牌子,也的確夜宿金櫻宮。”
紀戎差點炸起毛來:“什麼?!賢妃娘娘?!”
怎麼回事?!這麼多嬪妃,怎麼偏偏選中了賢妃娘娘!!
紀戎腦中的第一個念頭是:可憐的陸老哥。
嫂子終究是嫂子,成不了自己碗裏的餃子。
“你反應這麼大幹嘛!”權大人不滿道。“今天一大早,皇上賜下了好多寶物給金櫻宮裏,可據說……”
紀戎急忙問道:“據說什麼?!”
“據說床褥上沒有血漬啊……”權大人悄悄說。
“沒有血漬——你是說!”紀戎生生跳了起來。
權大人點頭:“對,就是那個意思。”
紀戎頭腦一片混亂,隻聽見權大人繼續說道:“沒有血漬,皇上還賜了這麼多寶貝,說明什麼?”
紀戎還釘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明皇上覺得愧疚。”權大人自問自答。“顯然,昨天晚上皇上並沒有表現得盡如人意。哦對了,賢妃娘娘清早差人過來,讓你點了卯就去金櫻宮一趟。”
紀戎拔腿便往外走。
權大人在後麵喊:“小紀太醫,你這是去哪裏?”
紀戎吼道:“金櫻宮!”
權大人望著紀戎絕塵而去的背影,壞兮兮一笑。
“小年輕還是沉不住氣。”他說。“還得再修煉個五六十年,才配得上告老還鄉呢……哼。”
紀戎腳下生風一般,直奔金櫻宮。
點翠早就在門外候著,一見紀戎,趕忙往裏請。
“娘娘如何?”紀戎火急火燎地問道。
點翠滿麵愁容:“小紀太醫,娘娘不肯說。還是您親自問診吧。”
紀戎胡亂點了點頭,一腳跨進寢殿。
一進門,隻見賢妃娘娘端坐在她最喜歡的美人榻上,正在垂淚。
“娘娘……”紀戎剛喊了一句。
賢妃娘娘抬起臉來,一滴清淚落在腮邊:“小紀太醫,本宮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