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放假”二字,豈有繼續上班之道理!
紀戎二話不說,緊隨著皇上的腳步出了門,回到堂前。
權大人端坐在位子上,冷眼瞧著紀戎,一副酸澀的神情冒了出來:“喲喲喲,紀大人出來了?”
紀戎露出小人得誌的臉:“嘻嘻嘻。”
權大人乜視她一眼:“看來又從皇上身上撈到了好處。”
紀戎厚臉皮地點頭:“權大人好眼力。”
“說吧,本官定當遵從。”
“皇上說給我放假,讓我回去睡一覺。哎嘿嘿。”
權大人出離憤怒了:“你這臭小白臉,簡直妖妃媚主!今天連馬應龍都準時上班了,你居然能回去補覺?!大家都沒睡飽呢!”
紀戎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收了東西便往門外走。
她出門的時候,剛巧馬應龍也從外麵一並進來。
馬應龍一邊走,一邊顯得有些疑惑地搖頭。
紀戎於是招呼道:“馬太醫回來了?怎麼顯得如此煩惱?”
馬應龍抬起頭道:“原來是小紀太醫。這不,今天我難得當差沒遲到一回,就被晶華宮那位主子召過去了……嚇得我早飯差點都不消化了。”
“晶華宮?皇貴妃娘娘?”紀戎挑眉。
竟然是梁潯那個娘們。
“可不是嘛。”馬應龍點頭。“不過幸虧沒大事兒,隻是請個平安脈而已。也就是娘娘月事來了,要些溫補藥而已。”
紀戎聽到“月事”,露出震驚臉。“月事?!”
“昂。”馬應龍憨厚點頭。“皇貴妃娘娘這次月事提前了七八天,脈象也虛弱,兼帶滑脈,的確是月事紊亂之象。”
紀戎張口結舌:“你……你確定是月事?”
馬應龍略顯委屈:“小紀太醫,雖說在男科婦科方麵,我不如你造詣深厚。但一個月事,我還不至於把不準吧?何況這次娘娘沒有躺在帳中,而是令我當麵請脈,望聞問切一起上,總不會出紕漏吧!”
紀戎慌忙安慰玻璃心小馬:“沒這個意思,在下絕不會這麼想。”
馬應龍揮了揮手道:“那就好。”
他揮手的時候,寬大的衣袖揚起,帶來一陣香風。
紀戎皺起鼻子嗅了嗅,忽然瞳孔一震。
“馬太醫,你這身上熏得是什麼香?”
馬應龍茫然道:“我不熏香啊。我家養了大橘,它不喜歡,所以我早就不熏香了。”
紀戎道:“可你這身上,一股上好麝香的味道啊。”
馬應龍捧起衣袖聞了聞,果然有麝香味鑽入鼻腔。
“啊,”馬應龍忽然想到了什麼。“這不是我身上的香氣,而是晶華宮中熏得香。”
“晶華宮?”
“正是。我給皇貴妃娘娘請脈的時候,她身邊剛好擱著個熏香爐,裏麵燒的就是麝香,味道相當濃鬱。”馬應龍道。“想來該是那時候沾上的。”
紀戎臉色忽而煞白。
一切忽然全部串聯起來,形成了再清晰不過的證據鏈。
眾所周知,麝香雖然是上好的香材,但絕對是孕婦的禁用品。
典籍中早有記載,麝香雖有安神之功效,但容易讓孕婦落胎。李金發早年的作品中也有一些宮鬥情節,說後妃之間為了防止競爭對手受孕,都會暗中在彼此宮中夾帶麝香。
梁潯明明懷著身子,卻大量熏蒸麝香。
再加上馬應龍診斷出來的月事離奇紊亂……
紀戎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麼“月事”。
這是流產。
紀戎渾渾噩噩地走出太醫院門口,一屁股坐在路邊的台階上。
臨近中午,陽光漸漸熾烈,而紀戎卻覺得渾身發冷。
梁潯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已經殺掉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造孽啊。”紀戎喃喃自語。“造孽……”
紀戎想起自己從前的歲月。
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做夢都想擁有自己的孩子,卻苦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能享受這份天倫之樂。
而梁潯卻可以對自己的親骨肉說殺就殺。
紀戎此前雖然後悔過自己多管閑事救了梁潯,但看在她腹中有個新生命的份上,她認賬。
可現在呢。
她一手救下的孩子,卻被梁潯這個生母無情抹殺了。
紀戎從未覺得梁潯比現在更加該死過。
紀戎想了想,終於還是起身,走回了太醫院中。
權大人一見她,十分驚訝:“你怎麼回來了?”
紀戎悄聲道:“有件事。你馬上去叫沈彤來一趟。”
權大人收斂了神色,悄聲道:“掌印使且去生藥庫歇息片刻。”
紀戎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