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瑞仰起臉,掩飾不住震驚的神色。
在朝為官者,豈能給一個太監下跪!
“督主,您……”
“秦大人。”程憶寒打斷秦瑞的話。“可是覺得給本督下跪,有失體麵?”
秦瑞咬住嘴唇,臉色鐵青。
他想否認,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程憶寒輕輕哂笑一聲:“心高氣傲。”
這位督主話音剛落,身後的署員便伸出腿,一腳踩在了秦瑞的脖子上。
秦瑞猝不及防,臉重重著了地。
那署員如同懲戒一般,將腳踩在秦瑞的臉上,用力碾動。
秦瑞的皮膚被壓在粗糲的的石板上,很快便一片血肉模糊。
血液在深色地板上,看不出顏色,隻像是一片油膩的汙跡。
秦瑞疼得發抖,牙關死死咬住,發出咯咯聲。
“秦大人可能是第一次求人幫忙,有些禮數還不懂。”程憶寒輕飄飄地說。“一般來說,當你求別人救你一條狗命的時候,跪下來不算什麼大事兒。不跪的話,下場就是這樣。”
他一邊說話,一邊對署員做了個手勢。
署員鬆開了腳,走到一邊。
秦瑞鬢發散亂,半張臉上鮮血淋漓,顯得狼狽而猙獰。他喘著粗氣,掙紮著爬跪起來。
程憶寒瞧了他一眼,慢條斯理道:“不過本督今天心情不錯,願意多給你一次機會。”
秦瑞未曾猶豫,倒身下拜。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悶響聲:“下官懇求督主出手相助,留下官一命。隻要督主首肯,下官此生一定為督主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程憶寒微笑:“不愧是秦大人,學得就是快。若你剛才就是這套說辭,咱們也就不必有剛才那一遭。咱們心平氣和,把事情解決了,難道不好嗎?”
秦瑞聽到程憶寒這話,心中微微鬆了口氣。
聽程督主的意思,這還是肯幫忙的。
秦瑞磕著響頭,一邊把話說的極為漂亮:“督主,剛才是下官愚鈍。最近心神不寧,見到督主後又求助心切,一時間失了分寸。剛才督主責罰的對,下官銘感於心,沒齒難忘。”
程憶寒笑道:“行了,你起來說話。”
秦瑞依言照做。
“秦大人,你且放心。”程憶寒輕聲。“本朝之中,有膽識的角色不多,似秦大人這般敢為的便更少。不過區區六品的主事,不僅能入了太師大人的眼,還能入了貴妃娘娘的幕……不得不說,秦大人也算是有驚天之才了。”
秦瑞忽然心中一鬆。從剛才這段話來看,這位督主似乎並沒有官場上傳聞的那麼可怕,反而屬於好哄的。
但他依舊屏聲斂氣道:“督主說笑了。”
“本督是惜才之人。”程憶寒道。“秦大人的命,本督是一定要力保的。”
秦瑞麻利地又跪了下來:“下官謝督主再造之恩!從今往後,隻要督主吩咐,下官一定衝鋒在前,萬死不辭!”
程憶寒也輕輕地笑了幾聲。
然而,那笑聲與他清潤的嗓音,似乎並不相符。
仿佛是寒風吹過岩洞,發出幹燥而喑啞的呼嘯一般。他方才的笑聲,就像是另外一個人從他身體裏發出來的。
秦瑞還沒反應過來,頭皮卻先麻了一下。
“先別急著表衷心。”程憶寒啞著嗓子。“本督可以救你一命,但這代價,秦大人可有心理準備?”
秦瑞心頭咯噔,手指頭一下子冰涼。
代價。
他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結論下的太早了。
說起來,秦瑞也不是完全沒思考過這個代價。他來找程憶寒之前就想過,要讓這位督主出手,自己以後肯定是要完全倒向緝事署一派。
但除此之外,他不認為還有什麼值得付出的代價。
畢竟他除了自己的才幹,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這也是為了秦大人日後的前程著想。”程憶寒沒理會秦瑞的沉默,繼續說了下去。“秦大人若是有興趣,不妨一聽。”
秦瑞抬起頭,看向程憶寒那雙溫潤的眼睛。
那雙眼睛平素給人的感覺是漂亮的出奇,但隱隱又有些讓人猜不透的危險意蘊。
而現在,那漂亮的眼睛卻扯下了某些掩飾的東西,露出了純粹的黑暗和邪氣。
秦瑞驚覺,這才是程憶寒的真麵目。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此刻除了聽下去,別無選擇。
“督主……請講。”秦瑞說。
程憶寒的眼睛裏忽然射出奇異的光彩:“很簡單。秦大人,你得像本督一樣。”
秦瑞一時不解。“像您一樣?這是什麼意思?”
程憶寒看著他,頓了頓,忽然大笑起來,聲音高亢而銳利,仿佛一把刀兵劃開空氣。
就在此時,秦瑞忽然麵無人色。
他明白了。
像程憶寒一樣。
“像本督一樣,”程憶寒高聲道,“去了胯下那條煩惱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