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軍因為顧淮已死的消息再也瞞不住了,士氣低迷了很久。雖然西涼已滅,但是想到顧將軍已經死了,每個兵丁都很難過。他們是與顧將軍在西北同吃同住共同堅守幾年甚至十幾年的人。顧淮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成了一種信仰,他們對顧淮的崇敬遠勝西北的百姓。
直到聖人下令追封了顧淮,又加封了顧瑜,將士們才稍感安心。雖然顧將軍不在了,但是陛下似乎是和顧將軍一樣的人。
有這樣的愛兵如子的人存在,縱使有一日會戰死,也覺得是值得的。
隴右軍的軍心穩了,沈淵的手便伸向了西北。孫長青在路上耽誤了半個月,就是這半個月,隴右軍已經被蠶食了兩成,大多人被編入右安軍,另一小部分被編入六安軍。
六安軍現任的將領也是沈淵的人。
所以沈淵到底是在西北戰役結束後占了便宜。
此消彼長,此長彼消。
看著沈淵的勢力越來越大,王充不可能不行動,今日朝堂上的事,就是因此而起的。
“張侍中今日又上朝了。”崔元小聲說道。
沈淵麵無表情:“如今我占了便宜,他們自然是要咬一口回去的。”
崔元還要說什麼,台上的太監已經高聲唱和聖人上朝,陛下既然來了,再說話就不合適了,於是崔元抱著笏板乖乖站好。
隨著皇帝落座說完客套的開場語,陸遜從百官中走出:“臣有本奏。”
沈淵和手下的官員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
“如今我大周地廣物博,周圍列國為敬,百姓安居商戶樂業,實乃天朝。然孟夫子有雲: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我朝有法家拂士,卻無敵國外患,如今正是需要未雨綢繆之即。”
“故而臣鬥膽請聖人著令,修築長城。”
曆朝曆代皇帝基本都修築過長城,為了防禦外患,這提議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修築長城需要人力物力,沈淵身為六部尚書,自然管的是錢財和人力。
王充這是打算借著軍事的力,來消磨他啊。
沈淵看向王充,視線如刀。
王充根本不在意,怨恨是敗者的事,這次的奏請合情合理,失敗的隻可能是沈淵。
“邊防工事向來是朝中大事,如今西北戰事剛落定就修築長城,陸少府可知需要多少物力財力?”戶部侍郎薑正應對道。
修繕的事與戶部密不可分,他出來比崔元出來合理。
“邊塞穩定,百姓才可安居,百姓安居,才有我朝。”陸遜說道,“若邊塞不穩,何以穩民心?”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為君為臣說到底還是要懼怕民心,否則史書上留馬明可是要遺臭萬年的。
聖人自認明君,百官自認賢臣。
陸遜這番話更是說得義正言辭,仿佛不是為了黨爭,而是為了社稷為了大周。
薑正不慌不忙接道:“不修長城也是為了民心。”
“我朝西北戰事陸陸續續持續了十三年,在此之前與後梁又有數十年的征戰,邊關連年戰亂,耗費巨多,即便如此稅收依然從未漲過。這般巨大的耗費卻從未傷及百姓,這才是民心所向。如今戰事已定,內外無憂,正是發展民生的好時機,若在此時修築長期,必定掏空國庫,這些人力錢財難道陸少府難道打算自己出嗎?還是說要再上奏請增加賦稅?”
你今日敢上本請增加賦稅,明日民眾的唾沫就能淹死你!
民治賦稅不是陸遜擅長的,但是陸遜沒有覺得羞愧,而是從容退下,又有官員走出。
“乃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注1】然無棄之不用者,何哉?皆因邊境事安則民心安。此時西北戰事雖已定,但爾等又敢保證日後不會有其他勁敵出現嗎?彼時待如何?臨陣磨槍嗎?”此人聲音洪亮,言之鑿鑿,引起一片讚同。
許攸。薑正心中念著他的名字。吏部的一名普通文官,雖然處於六部之中,但並非六部所有人都是沈相一黨,許攸便是王相一黨。
“那依許朝議之言,便是要不顧民生了?”薑正冷笑著反問道。
“非也。民器之耗乃是戶部之事,如有障礙理應戶部官員設法解決,並非顧左右而言他。【注2】”許攸亦是義正言辭地說道。
這便是把鍋甩給戶部了。
真有你的!王充心想。沈淵,這次不愁你不輸!
朝堂上陷入片刻沉寂,連龍椅上一直未發話的聖人也不打算定論。
不過沒關係。王充暗自握緊了笏板。這次的奏請合情合理,端看沈淵有無後手。就算沈淵有後手,隱患也會就此埋下,他日若邊境突然戰事,今日之事就是問罪沈淵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