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來越近,眾人轉頭看去,門外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郎闊步進了殿內,此人鳳眼高鼻薄唇,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體量欣長,著一身藏藍色金花獸紋圓領袍,腰間墜著金玉吊墜,更顯得出塵旁逸。
“是東陽郡王。”賢妃身後的宮女貼耳輕聲說道。
東陽郡王?顧瑜在西北時聽父親提起過。先帝的子嗣中有位寧王,曾是太子,卻沒能繼承大統。這位小郎君便是寧王的嫡子,李宥,今年十四歲,居住於京城。
顧淮很是尊敬寧王,故而在她耳邊念叨過幾次。
其實顧淮講的那些與她無關,隻是顧瑜過耳不忘而已,並非特意去記住的。
“這孩子今日怎麼有空來,是不是想宮裏的茶了?”皇後看起來似乎很喜歡這位東陽郡王。
“那是自然,清寧宮裏的茶乃是極品,兒臣許久未吃,自然惦念得緊。”李宥一邊說著一邊盤腿坐在皇後的手邊。
這位郡王竟然在皇後宮中竟這般自在。顧瑜忍不住抬頭看向他,卻見他也看向自己。
“這位妹妹從未見過,是誰家的?”李宥痞痞一笑。
“你呀!整日裏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兒臣整日在國子監苦讀呢!”
“那吾問你,‘以言德於民,民歆而德之,則歸心焉’何解?”
“這……兒臣這才想起今日張大學士要入國子監講課,兒臣先告退了……”說著說著當真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你怕是在整日遊玩吧!”皇後似是頭疼地歎了口氣。
“人生得意須盡歡嘛!”李宥理直氣壯地說道。
皇後也被他這閑散的樣子氣笑了:“平西侯前些日子殉國了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李宥答得敷衍。
你知道什麼呀,就知道玩樂。皇後無奈地搖頭,然後接著說道:“這便是平西侯的遺女,如今是平西郡主了,以後由陛下撫養。”
李宥似是很驚訝:“如此說來吾此後便多了一個妹妹?”
“郡王說笑了,這妹妹與妹妹到底也是不同的。”麗妃似笑非笑道。
顧瑜行禮,靜靜不言,沒有開口反駁麗妃的譏諷。
“咦?這個妹妹是啞巴嗎?”李宥走上前,彎腰看著屈身行禮的顧瑜。
不等皇後的訓斥出口,李宥便回身衝皇後嬉笑道:“玩笑玩笑,妹妹既是宮裏教出來的,自然是極守禮儀規矩的,不會像我這不像樣的樣子。”
你還知道你這樣不成體統。在座的人雖然都沒開口說,但心裏都暗自腹誹道。
“好了,不要油嘴滑舌了。既然你難得來一趟,帶你郡主妹妹去沁園說說話吧。你們年歲相仿,應當能玩到一起去。”
嗯?顧瑜心中有些驚訝,她怎麼覺得怪怪的?
“嬸嬸讓我帶孩子呢!行吧!郡主妹妹,那就隨吾來吧。”李宥邁開步子先行一步,“這沁園是宮裏冬景最好的地方,每一隅都有大不同,吾先帶你賞賞這冬日的梅花……”
宮女們打著傘隨二人到沁園時,小雪已停,起了微風,倒有些冷。顧瑜抱著花鳥紋青銅手爐跟隨在李宥身後,此時兩人身邊還有幾位宮女太監,隨時聽二人吩咐。
“妹妹西北來的?”
“是。”顧瑜答道。
“吾聽說西北的女子多英姿颯爽,妹妹這呆板的樣子,不大像呢。”李宥勾了勾唇。
這人,是和她有仇嗎?
顧瑜乖巧地說道:“我父親在時常念叨寧王文武雙全,見了郡王才知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
“你父親為何念叨我父王?難不成為了奉迎?”李宥邪氣地笑了,像是沒有聽出後半句裏的譏諷。
顧瑜也笑:“有用之人才需奉迎。”
嗬,這個小女子。
“你膽子很大,不過不要亂說話。”
李宥收起了笑,懶洋洋地對著宮人吩咐道:“帶小孩子玩兒真沒意思,走了這些路腳都累了。給吾準備攆轎,吾要去清寧宮回皇後娘娘了。”
宮人們應聲是,隻等太監們抬來攆轎,期間李宥沒有再看顧瑜一眼。
攆轎抬到,李宥掀了袍擺坐上去,太監們抬著便走了,這邊的這些宮女也緊隨其後,有想留下來的,也被李宥叫走。
顧瑜低頭打了個哈欠,心想怎麼上午就困了,並不在意李宥的刁難。大不了過一會兒自己走回去,她的記憶力很好。
隻是他唱這一出是想幹什麼?如果是想要害她,那麼在路上在外邊都比在宮裏合適,他這舉動就像在單純地表達對她的不喜……嘖,小孩子真奇怪。
所幸皇後殿下沒有讓她等太久,不一會就有宮女偷偷跑回來給她領路。
等顧瑜慢悠悠地回到清寧宮,小郡王果然已經走了,就是不知道皇後有沒有嗬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