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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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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靠在椅子裏,微微閉著眼睛,在聽他背誦。

雙魚進去,跪下朝兩人方向靜靜地磕了個頭,便起來站在了徐令的身後。

東祺正在背《中庸》裏的第十章。雙魚聽他起頭背的還很順暢,背到中段,漸漸磕巴起來,等背完了“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停下來接不上了,顯然是忘記了。

皇帝睜開眼睛,表情有些不悅:“沒了?就這些?”

東祺呃了兩聲,一時答不出來。忽然看到徐令身後的雙魚,一愣,臉迅速地漲紅,道:“我這就去背……等下再背給皇爺爺聽……”

皇帝哼了聲:“白天幹什麼呢?爬樹呢。上回皇爺爺怎麼跟你說的?你都當耳旁風了?”

東祺臉上露出天真笑容,道:“皇爺爺,我是沒背出書。但這意思我知道。是說匹夫不可奪誌。我這就去背。保證給您背出來!”

皇帝臉上也露出一絲淡淡笑意,道:“皇爺爺這裏奏折沒批完,這幾篇功課,你好了就背給她聽。”指了指雙魚。

東祺一愣,迅速瞥了眼雙魚,似乎有些不願。但見皇帝已經招手叫雙魚過來,叮囑了一番,隻好默不作聲。

雙魚有些驚詫。但皇帝已經這麼吩咐,也隻能應承下來,和東祺兩人被六福領到了隔壁一間四壁書架的房裏。

“皇上說了,沈姑娘可以坐著。”

六福道。

東祺一臉不以為然。

徐令走了後,雙魚也沒坐,依舊站一旁望著東祺。見他一改方才在皇帝麵前的乖巧模樣,大喇喇靠在椅背上盯著自己,麵無表情地道:“皇太孫殿下還不背書?”

東祺撇了撇嘴,懶洋洋地翻了幾下手裏的書,忽然抬頭道:“皇爺爺既然叫你督促我背書,想必你比我厲害。你倒是現背給我聽聽。”

雙魚道:“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是中庸而已。”

東祺嗬嗬兩聲,嘩啦嘩啦地翻到中庸中間一章讓她背。

雙魚從小記性過人,讀書可稱過目不忘。像中庸這種,全本滾爛於心,看也不看便背了出來。

東祺愣了一下,又另指一段,難不住她,換了本孟子。

“皇太孫殿下,孟子也是難不住我的。你真要考我,隨便拿這屋裏什麼書出來,翻上一段,我看一下,你見我能不能背的出來。”

東祺丟下孟子,到書架上抽了本《左傳》翻開,隨意指了其中一段,雙魚默誦了一遍,果然便背了出來,一字不差。

東祺一臉的難以置信,站在書架前仰頭看了半晌,讓在旁服侍的六福抽出最上的一本金剛經,翻開讓她背,見竟然還是難不住她,終於目瞪口呆,站那裏不吭聲了,神色帶著一絲沮喪。

“現在可以背書了吧?”

雙魚理好剛被他翻亂的書架,扭頭淡淡道。

東祺垂頭喪氣坐了回去,終於開始老老實實地背書,間隙雙魚給他解釋意思。

他本也聰明,起先隻是偷懶不肯用功。被雙魚給鎮住後,不肯在她麵前丟臉,收了心認真背,沒多久,竟就把皇帝規定的幾篇中庸都給背了下來,自己仿佛也不敢相信。

雙魚便讓六福去通報。

皇帝聽他這麼快就會背了,也是有些驚訝。放下正在批的奏折,喚皇太孫過來背。東祺一口氣背了出來。皇帝頗高興,連連點頭,稱讚道:“不錯。往後都這樣的話,學業必定大有長進!”

東祺一臉的得意,飛快看了雙魚一眼。

膳房送來夜食。徐令和雙魚在旁伺候著。東祺吃了幾口,仿佛想起了什麼,興高采烈地道:“皇爺爺,我能要點賞嗎?”

“哦,你想要什麼?”皇帝笑道。

“樊師傅那裏有一張弓,說是我七皇叔從前向他學射箭時用過的。我上次向他討,他不肯送我。您賞了我吧!”

……

皇太孫口中的“樊師傅”便是騎常營統領樊戴,如今也是皇太孫的騎射師傅。他那裏一直留著段元琛從前用過的一把烏金犀弓,無意被東祺看到,東祺向他討要未果。

東祺之所以想要那把弓,倒不是因為弓本身有多珍貴。而是因為他對自己那位素未謀麵的七皇叔暗暗地懷了一種微妙的情感。

東祺知道皇爺爺對自己是特殊的。

有一回,他隱隱聽到一個說法,說皇帝之所以對他格外好,是因為他與幼年的七皇子有些像。

從那之後,他就開始留意起一切關於他那位排行第七的皇叔的傳聞。

雖然他在十年前便離開了京城,東祺至今也沒見過他一麵,並且,有關他的話題似乎也成了宮中的忌諱,但隻要他留意,這些年來,關於他的許多往事,依然還是慢慢地飄進了他的耳朵。

皇爺爺曾經最喜歡的一個兒子、英勇過人、十二歲就一箭射落雙雕,得了落雕王的美稱、十四歲披掛戰甲上了戰場……

這些都罷了,最叫東祺感到不可思議的,便是他寧可受杖責也敢在朝堂上和威嚴的皇爺爺叫板,最後被驅逐出京,至今沒有回來。

這些傳言慢慢拚湊起來,足以令東祺在腦海裏想象出一個有著高大形象的七皇叔。

被人說皇爺爺是因為自己和這個七皇叔相像才得到他另眼看待的,這讓東祺心裏很是不服,但因此也更加好奇了。

而東祺對自己的父親,那位在宮裏被人喚作太子的男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敬慕之情。

他的生母很早去世,他幾乎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了。姨母來了後,每每相見,也隻讓他感到生疏。在他早幾年還留東宮裏時,印象中,無人時,他的父親總是眉頭不展,有時和那些常陪在他身邊的幕僚關在房裏半天也不出來。大部分時間裏,他不是陰沉著臉發呆,就是長籲短歎,或狂躁起來大發脾氣,有一回活活打死了一個太監。再或者,就是與宮裏的那些姬妾們通宵飲酒作樂。

東祺不明白自己的父親。他是太子,大興朝除了皇爺爺之外最厲害的人,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他感覺的到,父親很怕皇爺爺。

這樣的一位父親,無法令他生出孺慕之情。東宮的生活,更令他感到壓抑。後來他被皇爺爺接出東宮,像未成年皇子那樣住在承祉宮裏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