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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想要的麼?兜兜轉轉的一圈,不過是從曾經的“眾星捧月”成了現在的籠中孤雀,以色侍人的生活根本看不到盡頭。
後花園中有人在練唱著金陵小調,她也慢悠悠地跟著唱了起來,與在眾人麵前的唱曲不同,她不需要去煙波流動裙裾飛揚,隻要伴著這水,伴著這些園中花,伴著這陣他鄉風一起唱就好了。
隻唱給自己聽,不用諂媚和討好。
佘兵也看著電視裏的陳圓圓,或者說連初初,人們說《晚明哀歌》是他最讓人驚豔的作品,其實他最讓人驚豔的作品就是連初初而已。
也就因為她是自己的作品,所以當她陷在了現實和電影之間無法安放自己靈魂的時候,他沒有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向了毀滅。
他當然沒有犯罪,任何人都不能說他是犯罪。
但是若幹年後的今天,他再看著這個電影裏的她,想著她的死亡,他覺得自己的心是在顫動得。
“……幾家夫妻同羅帳,幾家飄零在外頭……”*
電視裏的獨唱突然變成了二重唱。
佘兵轉頭看向另一個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個女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和著電視裏的陳圓圓一起唱著歌,她們兩個人的神情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男人在那一瞬間萌生了想要離開這個房間的念頭,這裏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像是一場夢。
在夢裏有人隨意就能做出和他最棒的作品一樣的神情和表現。
他最棒的,死了的作品。
“您說,陳圓圓看見吳三桂的時候應該是在想什麼呢?”
女孩兒突然睜開眼睛很好奇地問佘兵。
她當然不是連初初,不會像連初初一樣一邊含著淚一邊唱,在喊了cut之後也無法停止。
“她該想著什麼,她該想著解脫,一個高大威猛的將軍,用著滿含愛意的眼神看著她,隻要是個女人,都會為這種愛意迷醉的,那隻會她的哀愁上升到了為這家國天下而不再是為自己。”
佘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想走,又不想走,一種奇妙的感覺籠罩著他,好像他在這裏等待著什麼一樣。
“不對啊。”池遲輕輕搖搖頭,此刻她已經和連初初完全不同。
“女人的心很容易碎,碎了也不會好,這種生活的輾轉和流離應該早就讓她對情愛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她想要的是一個棲身之地,可是結局呢……千古唾罵,死亦不得安穩。”
正說著,電視中的連初初和吳三桂已經見麵了。
即將出發去往山海關的將軍扔下了一句:“國舅爺把圓圓贈給我,我即刻就帶兵出征。”
大手一揮,披風一卷,那個嬌弱的女子被他擁入了懷中往門外走去。
“真是特別複雜的一個表情。”
佘兵聽著池遲的話,有點呆滯地看著她。
女孩兒露出了一個和陳圓圓一樣的笑容——唇角的弧度有些刻意,眼睛微垂,看起來是驚喜,其實隻是佯裝的喜悅罷了。
“無奈、茫然,還有最後的那一絲對幸福的企盼……可惜了,最後這一點企盼,還是被打碎了,所謂的‘衝冠一怒為紅顏’不過是個幌子,卻真正毀了她的一生。”
女孩兒歎息了一聲,站起身,給佘兵眼前的杯子續水。
剛剛佘兵喝水的時候收手一直在抖,那些水淋漓在了他的胸前和褲子上,他也恍然不覺。
“美好的東西啊,應該是被嗬護的,毀掉美好,就是在製造讓人絕望的悲劇。”
就像陳圓圓淒美的傳說一樣,就像屬於連初初的年輕又耀眼的人生一樣。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他在被人用另一種方式絞殺著。
他最引以為傲的作品,對方可以輕鬆模仿。
他最得意的對電影的掌控,卻被人道出了他掌控的無力。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佘兵無力去深究這一切的原因,此刻他對自己的導演方式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導演是要靠著想象力活著的,如果連初初當初的表現其實超過了他的想象力上限,如果現在這個女孩兒所表現的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他做的是什麼呢?
是什麼呢?
……
時間真的太晚了。
用平板電腦看電影不小心看過頭的錢曉樺決定最後刷一遍微博就睡覺。
每天六個蛋快要見神仙:“絕其所恃,是謂攻其心也。”
嗯?這是什麼東西?六蛋被盜號了麼?錢曉樺再一刷新,這條微博就不見了,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就把這件事兒徹底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