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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紅塵深處(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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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晚上,她躺在這間狹小出租屋裏的硬木床上,在褪色的日本標布窗簾外漫進來的一道路燈的昏黃光照中,聽著不時傳入耳中的黃包車夫拉著車飛快跑過時發出的踢踏踢踏腳步聲,失眠了半夜,到了下半夜,才合上眼睛,慢慢地睡了過去。

三生三世,於感情,這一輩子的她,原本應當更加謹慎,老練,得心應手。

但是她卻把一切都搞砸了。是她自己搞砸的。

三世又能怎樣。除了一顆愛的更多的心,她依然還是最初那個在感情麵前不願收斂的自己,一時忘情,為愛所驅,結果卻如飛蛾撲火。

這一輩子的徐致深,他的心裏,裝的東西太多了,而她來的太遲了,已經沒有多少位置能夠給她了。

現在她隻能先後退,離開,慢慢地療傷,等待自愈。

幸好,留給她的,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很長。

……

公館裏原本就總時時顯得寂寥,今早從甄朱走了後,連德嫂仿佛也無精打采。

晚上,徐致深從外歸來,看到她一人團坐在空曠角落的一隻椅子裏,昏昏欲睡,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睛,急忙跳了起來,叫了他一聲。

徐致深徑直上了二樓,推開臥室的門,開了燈,目光習慣性地朝著床的方向看去。

那張寬大的床上,鋪著雪白的,看不到半點折痕的床單。

床上空蕩蕩的。

徐致深在門口停了片刻,走了進去,浴室出來,發梢還在不斷地滴著水,滴到他敞著的睡袍衣襟和寬厚緊實的肩膀上,他習慣性地彎腰去拉床頭櫃的抽屜,手碰到把手,仿佛想起了什麼,在空中停了一停。

他慢慢地直起身,信步踱到了那扇開著的窗戶前,站在那裏,朝外眺望而去。

站在這裏,從一樓大廳出去直到大門,視線一覽無遺。

他望向此刻漆黑的鐵門方向,眼前浮現出今早那個一直躺在地上的信封和那個提著隻箱子、翹著小下巴,頭也不回走出鐵門的背影。

王副官在傍晚的時候,給他打了個電話,說她今早出門後,先去醫院找了護士唐小姐,仿佛和她合租,住的地方是開灤胡同的一間舊平房,環境並不好,隨後去電話局打了個電話,還去了趟舊衣鋪,看起來,手頭應該十分拮據。

最後王副官還小心地問他,要不要去將她接回來。

徐致深靠在窗邊,呼吸了一口帶了秋涼的夜風,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敢斷言,她身邊沒幾塊錢。

等她知道,這裏不是她的川西鄉下,她自然就會明白,什麼才是對她最為有利的選擇。

他等著她自己哭著鼻子回來,求他。

……

第二天,甄朱早早來到了位於使館裏的英商公會,開始工作,一開始是試用期。

她聰明,勤奮,溝通順暢,很快就熟悉了環境,上手極快。

這裏事情很多。辦公室負責和在津幾百家與英有業務往來的洋行日常業務,港口船舶往來,和中英兩方政府與使館間相關部門的溝通往來,還有大量繁複的不容差錯的文件和票據事項,而道森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卻是個工作狂,工作中非常嚴厲,講求效率,不容許出錯,甄朱來這裏沒幾天,就知道不少雇員,其中也包括他的英國秘書,在背後抱怨他不近人情。但甄朱咬牙,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硬是扛了下來,以無差錯的表現,很快就贏得了道森的信任,試用期還沒結束,就將她的臨時辦公桌調到了自己辦公室的外麵,正式雇傭了她。

那兩塊錢也快花完了,甄朱厚著臉皮向他提及預支部分薪水,道森並沒多問什麼,當時就答應了,支給了她十塊錢,以她現在的花銷,足以支撐到下月發薪水的日子了。

活了幾輩子,甄朱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生存的艱難,但她也十分充實,或者說,每天都忙碌異常,早出晚歸,回到住的地方,累的趴在床上就能直接睡過去,根本就沒時間想那些令她感到難過的人和事。

一轉眼,十幾天後。

這天,徐致深在塘沽,接了個張效年的電話。

塘沽兵站的整頓,進行的十分順利,現在已經進入尾聲,兵站風氣整肅,軍容整齊,上令下達,一改從前散漫。之前的地方軍現在被編成獨立師團,吳老七將功補過後,也是為了做給人看,被提拔成旅長。他對徐致深是心服口服,曾放話,徐致深去哪裏,他吳老七就跟去哪裏。

張效年曾讓徐致深兼任師長,但徐致深婉拒了,以能力不足為由,推薦他的另外一個親信上任。

他需要避嫌。

南陸係裏暗中一直流傳一種說法,戰鬥力最為出色的第二師,“隻知師長,不知大帥”,從某種程度來說,其實就如同徐致深的親兵,隻奉他命。

第二師已經被打上這樣的烙印,現在這個獨立師,考慮到它的來曆,如果再由他兼任最高長官,未免過於招人眼目。

張效年當時批準了他的報告。

“致深,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今天早點回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珺宜的船,明天就到港,你要是有空,代我去船塢接她回家,咱們坐坐,好好喝一杯。”

張效年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愉快。

“督軍,明天我有事,恐怕不能去接張小姐了,請督軍另外安排合適的人,免得耽誤了張小姐的行程。”

電話裏,徐致深用清晰的聲音,不疾不徐地說道。

……

當天晚上,他從張家那座外洋裏中的別墅裏出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車裏,在夜色中,抽了許久的煙。

就在剛才,他再次拒絕了張效年,以父母命不可違的理由,朝他恭敬地行了個禮,在張效年並不好看的臉色中,轉身走了出來。

這個念頭,並不是現在才有的。

事實上,在那個和她發生爭執的夜晚之前,他的心裏,隱隱就已經有了決斷。

他很清楚,接受這一切,就像譚青麟那天晚上說的,似乎可見的那些前程,就在前麵等他了。

他固然追求權力,但這樣的得來方式,太過容易,容易的到了令他心中生出不齒的地步。

他什麼都無須做,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賣出去,以此為前程徹底掃清道路。

如果他不在乎,這結果自然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