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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骨鏡棺(1 / 3)

起先,黑漆漆的瓶口沒有任何動靜。我屏住了呼吸,緊緊地盯著陶瓶,生怕一不小心鑽出什麼妖魔鬼怪。不一會兒,一股幽光緩緩地從瓶子裏抬出了頭。我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發現空氣中多了一層類似於沙子的漂浮物。細小的顆粒密密麻麻地湊成一團,構成了我們所見到的綠煙。很快,它們在空氣中聚集成形,隨著我們呼吸的頻率,忽近忽遠,如同迎風的垂柳一樣,不斷地晃動徘徊。看來Shirley楊剛才不慎吸入的就是這些發光的顆粒,隻是不知道它們到底由什麼物質組成,居然帶有致幻效果。

眨眼間,綠色的煙霧忽然從我們眼前消失。我急忙起身伸手去抓,可周圍空蕩蕩的,一點綠光的影子都沒有。Shirley楊摘下防毒麵具說:“揮發作用。看來它們無法長期暴露在空氣裏。這就奇怪了,既然儲存在墓室裏,又容易揮發,瓶口為什麼沒有進行密封處理?”

“會不會是急著封墓,來不及處理?”

“不,”我肯定道,“你忘了,墓訓記載克駑多大將軍壽終正寢。照理常理說,這些陪葬物品應該早就準備妥當了,而且二十多隻陶瓶均沒有封口,我倒覺得更像是故意留下的疏漏。”

“那我就不明白了,”胖子撿起黑陶瓶上下翻看,“故意留這一茬兒,難道跟大將軍有仇?”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我尋思著將軍墓的風水本來就有問題,那在墓裏動些手腳,似乎也不足為奇。隻是不知道陶瓶裏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與我們先前見到的黃沙有沒有關聯。

胖子擺弄著小瓶,拿到我麵前問:“下邊是不是刻了字?我看不像精絕文。”

我仔細一看,確實有篆刻的痕跡,隱約能看出有一個古體的“玉”字。這不禁讓我想到一篇宋代雜談,講的是一名嗜玉如癡的官人,每日以精玉磨粉佐水而食,寒玉逐漸在他體內沉積,到最後停棺時,屍身夜透精光,觀者無不稱奇。可悲的是,正因為含有幽光,屍體入葬後不久就遭挖竊分解,被當作稀奇玩意兒賣入黑市。這位大官人原本希望自己當一名如玉的君子,死後清白飛升,沒想到最後連全屍都沒留下,成了旁人把玩的古董。

書中記載的玉粉散發著寒氣,入夜後會透出綠光,一旦融入空氣就會變成煙霧狀,與我們眼前見到的奇景十分相似。難道咱們這位異域大將軍也有食玉養身的陋習?

我們又陸續翻查了其他黑瓶,可惜的是,瓶底的字跡早就模糊不清,倒是胖子找到的那隻,算是比較完整的。

“既然想知道真相,不如直接問大將軍。如果他平時服用玉粉,屍體上必然留下痕跡。”

“你不說我倒忘了,咱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沒見著棺材啊!難道這裏不是主墓室?”胖子歎了一口氣,眼巴巴地看著我,“老胡,你是不是太久沒出來活動,手藝生疏了。怎麼連著定位失誤,都兩次了。”

“少放屁!”我對著偉大領袖發誓這次絕對沒有貽誤,這間墓室百分之百是咱們要找的正主。

Shirley楊說:“不會有其他地方,這間肯定是主墓室。如果找不到棺槨,那隻能說明一件事。”

空墓,大將軍的遺體不在此處,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為了從根本上控製克駑多一族的崛起,女王費盡心思建造了這座困龍墓,沒有理由會遷墓重擇。

“咱們再找,一定有機關。”我看了看時間,離天亮不足一個鍾頭,如果到時候還是找不到鎮庫古城的線索,就隻能無功而返。

按照以往搜索的模式,我們開始從下至上地逐步排查墓室裏的磚石。我繞過頭頂上的卷文,挪動銅器,想要敲擊墓牆,不想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強烈的光線,差點再次摔倒。這一回不光我,Shirley楊和胖子也感覺到了。他們丟下手中的工作,立刻聚集過來。

“你們也看見了?”

“我剛才背對著你,沒看清楚,不過的確瞥見一道白光。”Shirley楊四處打量,“墓裏麵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這光來得古怪,大家小心。”

我揉了揉被閃的眼睛。胖子移到我剛才站立的地方,左右打量:“我記得你當時就站在這個地方,怎麼我就沒看見呢?”他舉著手電到處晃動,“老胡啊,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被大將軍惦記上了?”

“老子一不偷二不搶,進來觀摩一下,有什麼好怕的。”我被那道攝魂的白光射了兩眼,眼前到現在還有些模糊,看東西帶著雪花片。我晃了晃腦袋,還沒來得及去尋找光源,就聽胖子“哎喲”一聲大叫,不知從何處射出一道精光,筆直地照射在我們對麵的墓壁上。我順著光線的方向望去,眼睛差點被刺瞎了。

“狗日的,什麼鬼東西。”我捂著眼睛,腳下亂了章法,也不知踢到了什麼,白光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嚇了一跳。Shirley楊率先反應過來:“是鏡子。”

我撿起落在地上的手電,關掉開關。此時Shirley楊已經快步來到牆邊,她搬開貼在牆邊的黃銅食壺,叮囑我們兩人關燈。我和胖子上前幫忙,堆砌的陪葬品很快被我們清空,一麵巨大的鏡子赫然出現的眾人眼前。

這麵鑲嵌在墓室壁中的鏡子造型華麗耀眼,通體由紅銅打造,外框采用立體雕刻工藝,纏繞有鏤空花紋,如同一條條蜿蜒的藤蔓,將銅鏡包裹固定在牆麵上。鏡框呈不規則的圓形,沿邊鑲有大量玉片與寶石。我眼睛都看直了。鏡麵整體高度在三米左右,外框頂端雕有一尊半身巨靈像,與我們在工棚裏見到的怒目金剛十分神似,看來也是按照克駑多將軍的事跡神話而來。這麵銅鏡威嚴多姿,獨自守護在黑暗之中,如果不是因為刺眼的反射光,恐怕我們幾個一時難以察覺。

胖子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不解道:“誰這麼缺德,造好的寶貝藏在這麼個旮旯地方。明擺著跟咱們過不去啊!”他說著動手去摳邊角上的黃寶石。我咳嗽了兩聲:“楊參謀看著呢,你簡直喪心病狂。”

Shirley楊不滿地瞥了我們一眼,感歎古代工匠精湛的手藝。我也被這麵銅鏡深深地震撼了,但心中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胖子挪動腳步,用後背擋住了Shirley楊的視線,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終於從鏡框上掰出一顆玉片。“總算不虛此行,權當大將軍給咱們報銷了這次出差的費用,人民公仆啊!”他笑嗬嗬地轉過頭來,我本想譏笑他幾句,可笑意剛到嘴邊,我整個人都僵住了,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嚇出一身白毛汗。

不知為何,光滑剔透的銅鏡中,始終沒有反射出我們三人的影像。除了幽暗的玉光之外,鏡麵中再無他物。

“老胡,你怎麼了,閃了腰了?”胖子嘴裏咬著玉片,見我神色不對,忙關切地走上前來。

“別動!”我伸手攔住了他,“你回頭看看鏡子裏。”

他滿臉迷茫地扭過頭,看了看聳立的銅鏡,“咋了,你打算搬回去?值錢歸值錢,咱們運起來不方便啊!”

“沒有影子。”Shirley楊舉起手電,將光線打在牆麵上,“我們三個人的都沒有。”

我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胖子大喊了一聲:“我操!”他向前走了幾步,兩手貼在銅鏡上摸索,又接連退了好幾步,回到我們身旁。

“這可奇了,什麼都有,就缺咱仨。”胖子頭上也開始不斷地冒汗,“老胡,咱們是不是,已經,已經那個……”

“閉嘴!”我深知他那張烏鴉嘴的厲害,急忙喝住了他。眼前的景象平生未曾領教,害得我不停地變換視線,再三確定站在我身旁的是Shirley楊和胖子。

“先冷靜,”我分析說,“鏡子雖然有蹊蹺,但咱們三個現在完好無損,既沒有缺胳膊,也沒有短大腿。物理現象,總會有解釋。自亂陣腳才容易出問題。穩住,都穩住了。”

Shirley楊深吸了一口氣:“有問題的是鏡子,不是人。這種把戲在墓室裏並不少見。咱們既沒做虧心事,也不用擔心惡鬼上門。”

“別啊!”胖子恨不得跳起來,從腰包裏掏出玉片,“我這還捏著贓物呢!”

我劈手搶過玉片,找了一處鏤空的縫隙,用力塞了回去。可惜鏡子依舊如同一湖死水泛不起半點漣漪。或許是驚嚇造成的心理衝擊,我現在越看鏡子頂端的巨靈神越覺得恐怖,原本一尊肅穆莊嚴的神像,此刻不知為何變得麵目猙獰,透著一股迫人的寒氣。我盯著無法倒影人像的銅鏡看了許久,忽然意識到那股濃重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我飛速奔跑,三下五除二登上牆頭。胖子大聲吆喝我的名字,問我是不是中邪了。Shirley楊緊追著我爬進了斷頭牆上的洞口。

我趴在洞口,盡全力擺出了與當時同樣的姿勢:“你看,這個角度根本照不到銅鏡。”我高舉手電,銅鏡的位置與手臂幾乎呈平行狀態,別說反射,連半點光星都找不到。

Shirley楊反應奇快,她恍然大悟道:“墓室裏不止有一麵鏡子。”她說著晃動手電,飛快地掃過墓室頂端。我下意識地捂住了眼睛,隻覺得一道道白影急速閃過,比閃光燈還刺眼。

“全部搬開,複原墓室原貌。”

我們三人細心尋找,很快就將堆砌的銅器清理幹淨。圓形墓室的牆壁上總共鑲嵌有六枚巨大的銅鏡,一時間,我們仿佛落入了巨大的萬花筒一般眼花繚亂。這些銅鏡從外框到花紋絲毫不差,唯一不同的就是頂端神像。他們的姿勢、神情各具特色。有的巨靈神慈眉善目,呈閉目冥思狀;有的張牙舞爪,口中吐出尖牙;正對著牆洞的則最為恐怖詭譎,神像麵部呈現倒三角形,帶有明顯的鱗紋,眼眶上挑細長,額頭中央長有一隻彎曲盤旋的長角,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邪氣,與其說是神像,倒不如說更像一尊鎮墓妖獸。六麵銅鏡均帶有輕微的傾斜,高聳直下,將我們三人照得一清二楚。看來設計墓室的人早就計算好了角度與方位,隻有六麵鏡子同時照射時候才能呈現出人像。我對這種奇特的鏡射現象十分好奇,看來回去之後少不了請教高人解謎授業。

可以肯定的是,有人通過陪葬品製造視覺盲點,使得這些富有寓意的銅鏡被遮蔽在黑暗之中。我們當初推斷,鏡子頂端的怒目金剛是以墓主人的形象神化而來,歌頌了他斬龍祛害的一生。現在看來,這些鏡子上的銅像更像一種妖化的過程,用藝術的手段控訴了他的殘暴。

也許我們始終無法看透史書中的真相,但凝聚在藝術品中的那些細小表現在不經意間為我們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如今看來,關於克駑多將軍的故事,再也無法用簡單的“戰功顯赫”四個字來形容。在這座被黃沙覆蓋的古代墓室中似乎隱藏著一些被有心人刻意抹滅的曆史。而這段曆史也許與我們正在尋找的鎮庫古城息息相關,甚至將成為一條關鍵線索。

除大量精美的陪葬品之外,牆麵上的神雕銅鏡與吊頂中央的九層寶樹塔顯得渾然一體。如果說棺槨另藏他處,那打死我也不信。

Shirley楊抱著素描本,正在臨摹巨靈雕像,說是帶回去做進一步研究。我對考古科研沒有興趣,滿腦子想著大將軍的遺骸到底藏在何處。胖子提醒我說時間不多了,差不多二十分鍾後就該日出了。

我不願意留下謎題就此離開,閉上眼睛反複思考關於克駑多將軍生前的一切,回憶龍骨上關於他的事跡。刹那間,滿頭的思緒搞得我頭昏腦漲,忍不住抬起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就在睜眼的瞬間,銅鏡頂端的鎮墓獸一下子躍入眼簾。我心跳加速,腦中忽然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畫像,給我畫像。”我奪過Shirley楊手中的素描本,激動地說道,“我們的分析沒有錯,這些雕像的確在表現克駑多將軍的一生,從他首立戰功,到四處征戰,陷入政治鬥爭,每一尊雕像都是他的特定時期的代表。這也應和了墓誌銘上寫的一切,他的野心不斷膨脹,逐漸威脅到了女王的地位,最後成了一隻被流放的野獸。”我狠狠地在獨角妖獸的畫像邊標注了一個箭頭。

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照你這說法,他,他最後變成妖怪了?”

“不,死亡才是他的終點。”我緩緩地舉起手電,照射在第一尊慈悲金剛像上,光線通過對麵的鏡子再次產生路徑變化,順著六座銅鏡的位置,最終勾勒出一組循環往複的白光。

耀眼的光線四處漫射,整個墓室沐浴在一片奶白色的光亮之中,我們頭頂上的九層寶樹閃閃發光,發出了機械轉動的“咯吱”聲。緊接著,寶樹頂端開始朝地麵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