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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夢魘，可是我掙脫不開他的手，急得想要叫，卻像是啞了出不來聲音。
這時，唇上突然一暖，隨後一股甘甜的清水流進我嘴裏，緩解了喉嚨裏火燒般的難受。我手指痙攣著抓緊被褥，完全醒了過來。
鳳臨安喂我喝了水，起身對屋內的大夫說話。他讓大夫給我好好調養身體，多滋補一下。大夫諾諾應了，稍後出了門。
我沒有睜開眼睛，隻聽見鳳臨安轉身走到我床邊，有些發涼的手指摸了摸我的額頭，語氣溫柔地在我耳邊說：“小月，我知道你醒了。”
我也沒再假裝，緩緩撐開眼簾，從下往上打量著他。
不知是否背著光的原因，鳳臨安的臉色看起來很差。他撫摸著我的臉頰在床邊坐下，聲音有些縹緲不定：“小月，原來你都知道了。”
我冷笑一聲，喉嚨幹澀嘶啞的開口說：“鳳臨安，你現在不殺我，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為娘報仇。”撫在我臉上的手指驀然頓住。我心裏清楚自己是在癡人說夢，就算我埋頭苦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及他現在。可一想到娘慘死的樣子，我就恨不得給他一刀子。
鳳臨安仿佛怔住了，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眸底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而後他啟唇道：“小月，如果我說我沒有殺死……”
“你也說過一輩子對我好，我要什麼，你都答應呢。”我帶著嘲諷口吻的接下他的話，對視著他的眼睛，咬著牙道：“那我要你的命，你給嗎？”
鳳臨安沒再說話，久久的，沉下聲說：“蘇月，除了你，沒人敢這麼和我說話還能活著。”我點頭，笑：“對，我是特別的。除了我，誰還會這麼蠢？所以鳳教主準備給我個怎樣的死法？一掌拍死太簡單，下一次換刀子，鞭子，還是……”臉上濕濕的，我像沒有了知覺，木然地張合著嘴唇說出每一個字。
鳳臨安皺眉，在我以為他會發火的時候，他俯下身抱住了我。我去推他，手上沒有力氣，隻能抓住他的衣服不停地顫抖。
“小月，”他的嗓音低低的，沒有了平時的清越，在我耳邊誘哄般喃語：“小月，忘了從前，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會加倍的對你好，隻對你好。”
太令人沉迷的謊言，像咒語般蠱動著我最深處的情不自禁。
冷汗潺潺而下。我閉上眼睛，除了恨，還有滿心的寂寥。深吸一口氣，我回他道：“鳳臨安，我做不到。”
我著了風寒，因為穿得太單薄在石室冰冷的地上跪了太久。過了好幾日，燒終於退了下去，身體卻一時沒法恢複到從前的樣子。
我開始變得有些嗜睡，睡著後就做夢，夢到鳳臨安溫柔地抱著我，親吻，微笑，甜蜜地糾纏。而每次，又都是在漫天大火的噩夢中，被驚醒過來。
這一天，鳳臨安像往常一樣抱著我坐在涼亭裏，一口口喂我吃東西。我嫌惡的別開臉，不肯張開嘴巴。鳳臨安也不生氣，放下手中的糕點，把下巴放在我頸窩處呼著熱氣對我說：“小月，就憑你現在的身體，能殺了我嗎？”
我渾身一僵，怔怔地含住了他遞到嘴邊的芙蓉糕。
身後忽然響起一陣環佩叮當，隨聲一抹紫色倩影翩然步進亭內，在桌上擱下了手裏的瓜果。
“公子。”紫嫣對鳳臨安微微屈膝一拜，目光掃過我時略微頓了一下。
鳳臨安“嗯”了一聲，隨意地說：“你走吧。”
紫嫣轉身踏出兩步，身形霍然僵住，半晌後，回過身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眸子激烈抖動著，“公子，你要我……”
鳳臨安用指尖抹去粘在我嘴角的碎沫，沒有看她一眼，道：“念在你跟了我這麼久，我不殺你。”
紫嫣的身形顫抖的仿佛會破碎在這片陽光下，她盯著鳳臨安顫音說：“公子，我為了你，連親人都不要了，跟在你身邊整整九年。你現在，要我走？”
鳳臨安再捏著一塊糕點再送到我唇邊，柔聲道：“小月，多吃一點。”我渾然不覺地望著不遠處臉色煞白如紙的紫嫣，心口莫名的一痛。她對鳳臨安的感情，比我還長，可現在，卻落得這般下場。我僵硬地轉回頭，看著咫尺處那張俊雅出塵的麵容。
這個人，他真的有心嗎？
這是那日之後我第一次毫不回避地直視著他，鳳臨安眸中一亮，高興的在我臉上親了一口，“師父知道小月對她有感情，所以不殺她。”“不然呢？”我問他。鳳臨安笑了笑，抬手輕輕一拍。
兩個教徒各自捧著一個托盤走近前，衝他單膝跪下。鳳臨安對他們道：“揭開吧，讓紫嫣看看。”那兩人應下，走到搖搖欲墜的紫嫣身前，探手揭開了托盤上蓋著的一塊方巾。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從紫嫣喉嚨裏爆發出。我不由自主地轉眸去瞧，卻被鳳臨安捂住了眼睛，“別看小月。”我拔不開他的手。
耳中聽見紫嫣叫了好幾聲，似乎連嗓子都叫破了，再開口時，她的聲音沙啞得嚇人：“你，你把他們兩的舌頭……”
“胡亂議論老教主，私自放你進石室，每一條都夠他們去死。”鳳臨安看向紫嫣的目光，平靜無波：“所以，紫嫣，你還覺得委屈嗎？”
紫嫣搖晃著往後退了一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驀然狂笑起來，像是瘋了般說：“好，很好，不愧是你，夠狠夠絕。”紫嫣在流淚，濃重的怨氣扭曲了她原本嬌豔的麵容，她指著我衝鳳臨安道：“總有一天你也會嚐到，心捧出來，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覺。”
胸口揪疼的厲害。我不禁抓住衣襟，在鳳臨安開口前對她說：“紫嫣姐，你走吧。”別再和這個無情無心的人糾結。至於你說的那句話，我早就嚐透那滋味了。我想要逃開這個讓人生寒的懷抱，可是現在我不能走。
我要報仇，我必須留下。
紫嫣深深看了我一眼，默然轉身離開。纖細的背影在刺目的灼熱陽光下，像隨時能被風吹散逝去，單薄得可憐。
唇上忽然一軟，卻是鳳臨安吻了我嘴唇。我掙紮開，冷冷地看著他。鳳臨安眼底滿是溫柔的神情，扯動唇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深望著我的眼睛說：“小月，以後師父就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