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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荊酒酒將白遇淮和他的,轉述給了鬱然聽。

鬱然做起決斷很痛快。

他斬釘截鐵地道:“還用選嗎?”“換骨。”

酒酒是鬼也好,是神也好。他要陪酒酒走過更長的時間……他不能死。

他還要將酒酒捧在掌心。

隻要他在一,酒酒就能做一無憂無慮的王子。

“如果承受不住……”

“如果我死了。”鬱然轉頭看向荊酒酒,口吻冷靜得出奇,“我也能變成鬼魂,陪在崽崽身邊,不是嗎?”

白遇淮掀了掀眼皮:“鬱先生豁達。”

鬱然行事雷厲風行,而且很能對自己狠得下心。一敲定之後,他就立刻和荊酒酒一塊兒,重往姑射山去了。

“這山上寂靜得厲害。”鬱然低聲道。

都像是要引人上山再殺人的聖地。

荊酒酒應了聲:“是啊。”

似乎白遇淮一上山就會這樣……山中生靈都畏懼臣服於他。

但姑射山上依舊是風景怡人的,漂亮得好像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他們一路向上,重新進入洞府,鬱然越往前行,都越覺得驚歎。如果不是他自己就親身經曆過不可思議的事,泡過冥河水,吃過旱魃肉,他也不敢相信,會有一個地方,隱藏著這樣別有洞的府邸。

等完全進入到洞府內,鬱然一抬頭,也望見了那滿的神骸,用絲線拴著垂落下來,每一具上麵都浮動著淡淡金光。

空氣似乎都跟著變得凝滯粘稠了起來。

“他們是什麼?”鬱然出聲問。

“上古神靈。……這些是他們的骸骨。白遇淮就要從中選一根龍神的骨頭,換給你。”

換屍骸的骨頭到身體裏,聽著是很可怖驚人的事。

但鬱然麵色都沒變,他隻是微微擰起眉,道:“姑射,在一些神話傳裏,似乎是仙山?”“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鬱然追問。

荊酒酒抬手一指白遇淮:“他家。”

鬱然:“……”

鬱然看著白遇淮的目光,微微有了變化,他冷靜出聲:“白先生,不止是歸雲門的師祖吧。”

荊酒酒一點頭,口氣倒沒透出什麼特別的意思,隻仿佛隨口那麼一:“對呀,他是創世神。”

鬱然:????

荊酒酒還不知道自己牛逼哄哄的爸爸,這會兒世界觀都難免崩塌了一下,然後才又重塑了起來。

荊酒酒走在白遇淮的身後,跟著仰頭去看那些神骸。

他看它們,是沒覺得多可怕,多麼氣勢壓人的。他甚至反而從它們的身上,感知到了一點的悲傷和畏懼。

你們不要怕白遇淮呀。

荊酒酒聲在心頭。

本來他都不想救你們啦……

荊酒酒抿了抿唇,轉頭問白遇淮:“你從中能分辨得出來,哪個是龍骨嗎?”

萬千神骸,紮堆在一起,看得荊酒酒眼睛都花了。

白遇淮一抬手。

一具神骸崩斷了金線,落地。

白遇淮走上前,選取了一根靠近心髒的肋骨,輕輕地就取了下來。像是切了個豆腐腦一樣。

荊酒酒接過那根骨頭,問:“它少了根骨頭,還能活嗎?”

“能。”

那荊酒酒就放心了。

他抱著骨頭,轉身走回到鬱然的身邊。

鬱然伸出手,輕輕碰了下骨頭的表麵,骨頭上一道金光亮起,同一時刻,鬱然身上也燃起了一把火。

那金光與火光交相輝映。

漸漸地,火光似乎弱了一些,隻趴在鬱然的胸口,火苗竄動,又慫又耀武揚威。

荊酒酒:?

荊酒酒:“好像有點用的。”

旱魃真的怕龍!

白遇淮應了聲:“嗯。”

轉身走回來,從荊酒酒手中拿起那一根骨頭。

鬱然眼皮跳了跳:“……不用請個外科醫生嗎?”

白遇淮:“不用。”

這神仙“動手術”還真夠不講基本法的!

鬱然念頭剛起,就感覺到了一種扯動皮肉、將骨頭碾碎般的痛楚,他的身形微一佝僂,但很快就一把扶住了荊酒酒的肩。

“爸爸?”荊酒酒想回頭去看他。

“崽崽別動。”鬱然牢牢按住了他,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模樣。

白遇淮就站在荊酒酒的麵前,他和鬱然,像是將荊酒酒護在了中間。

兩人沒有任何的交流。

但誰都沒有讓荊酒酒轉頭去看。

破開胸腔、皮肉撕裂。

一根骨頭被取出來。

這樣的痛楚,鬱然上一次嚐到,還是在落入冥河之後……

白遇淮垂眸凝視著荊酒酒,意念一動。

那根龍骨,就這樣浮動起來,契入了鬱然的胸膛。這根骨頭飛快地攀住了鬱然本身的骨頭,長在一處,連皮肉都很快長攏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也無法相信,神力原來是這樣可怕又強大的東西。

鬱然很快重新變得完好。

但他臉色仍然是蒼白一片的,額上甚至還緩緩滲出了汗水。

那東西上麵似乎冒出了一股強勁的氣,掃蕩過他的五髒六腑,震蕩得他腦中嗡嗡作響,好像裏麵都搖出血來了……這就是白遇淮的,凡軀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龍骨。

白遇淮為鬱然換完了骨,他轉身又走回到之前取骨的地方,停住不動了。

荊酒酒見他站在那裏,凝視無數神骸。荊酒酒問:“現在,就能複活了嗎……”

“是。”白遇淮應了聲。

話音落下,隻見金線悉數崩斷,所有神骸都落在了地麵。而他挺拔地孤身立在其中,一道身影就足以壓過身邊無數神骸的氣勢。

這時候白遇淮轉過身,緩緩朝荊酒酒伸出手:“酒酒,過來。”

荊酒酒有點不明所以。

他能幫上什麼嗎?

荊酒酒扶著鬱然靠住牆。

他是想要爸爸坐下的,但是爸爸不肯,荊酒酒也隻好由著了。

荊酒酒朝鬱然吹了吹氣,像鬱然哄時候的他一樣:“爸爸不疼。”

鬱然嘴角扯了扯,露出一點微笑:“嗯,酒酒吹吹,就不疼了。”他低聲:“去吧。”

荊酒酒猶豫片刻,這才走向了白遇淮。

白遇淮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然後才緩緩張開了另一隻手。

隻見無數金色的光團,源源不斷地飛出,與神骸之上浮動的淡淡金光遙相呼應。

不似人間的洞府,無數屍骸。

這本該是一個陰森可怖的畫麵,但卻因為無數光團、金光繚繞,如墮仙境。

姑射山搖動起來,邊傳來如雷吼一般的聲響,無數威壓釋放出來,神力交織,讓洞府裏的玉石都緩緩裂開,穹頂碎落……

死了數千年的神靈,他們的神骸上緩緩生起血肉,鑄成新的軀體。就仿佛創世神剛剛將混沌碎裂,萬物始誕生一樣……

他們緩緩睜開了眼。

鬱然抬眸望去。

這幅神祗降臨的震撼畫麵之中,白遇淮仍舊和荊酒酒十指相扣,衣袂微動,成了動態之中唯一的靜態。

他與他在千年前共迎地崩陷,千年後共迎神靈複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