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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尋訪鄭州瓷器造假窩點(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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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硯台擱在手裏掂量了一下,重量適中,而且觸手滑膩,微微有濕氣潤澤。我又用手指托住硯台,輕輕叩擊,很密實。我朝劉一鳴看了一眼,老頭微微點了下頭。我便隨手抄起桌上的一條玉簪朱砂墨錠,慢慢在墨池上研磨。隻見墨在池裏慢慢化開,輕輕一動,就均勻散開。這有個名目,叫“墨荷承露”,意思是好像荷花葉子承著露水一樣,講究的是似散未散,若凝未凝。

我一看墨荷承露都出來了,別的自然不必驗看,把硯台放下,對劉一鳴道:“是個好東西。”劉一鳴道:“你不要心急,再看看。”

我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一疑,再反過來掉過去看,看不出個所以然,心說這八成是詐我呢。我想到這裏,把硯台擱下,對劉一鳴道:“您是五脈的掌門,在您屋裏的物件,我看不出什麼不妥。”

劉一鳴長長歎息一聲,搖頭道:“小許,如此毛糙可不像你的作風,看看那硯銘。”我再去看,還是“深邃通幽,獲此良艱。匠石奮斤,製為雅琴”一十六個字。這硯銘沒什麼難理解的,講石工深入大山,在坑洞中敲下石料,製成琴硯,謂之得來不易。無論字體還是鐫刻手法,都沒什麼特異之處。我甚至模糊記得,“匠石奮斤,製為雅琴”這兩句應該是從嵇康《琴賦》裏引出來的。

“有什麼問題?”我不耐煩地反問。

劉一鳴臉上有淡淡失望之色:“急而忘惕,怒而失察。你還說你心境不浮?這麼明顯的問題都沒注意到。”他停頓一下,輕聲道,“東魯柘硯,什麼時候要敲石頭了?”

我“啊”的一聲,差點把那硯台扔地上。我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非常愚蠢而且非常低級的錯誤。東魯柘硯是澄泥硯,是拿泥土燒出來的陶硯,又不是端硯、歙硯之類的石硯,怎麼可能在題銘裏大談采石的艱辛呢?陸遊一代大家,斷不會張冠李戴,這硯台是假的無疑。

這本來是常識問題,可我匆匆忙忙驗看,愣是把這個破綻放過去了。

劉一鳴搖搖頭:“連這一方硯台,都能看出你的心浮氣躁。你怎麼去跟老朝奉鬥?”

“您擱在書房的東西,我以為是奇珍,先入為主了。”我還想嘴硬。劉一鳴語氣卻變得嚴厲起來:“我的書房又如何?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又和人有什麼關係?難道我是五脈掌門,就絕無贗品之憂了麼?小許你以人辨物,就已經落了下乘。”

說罷這話,劉一鳴走到桌前,把那硯台擱在右掌之上,再舉左手去摩挲。我看到他那股淡然出塵的氣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人特有的悲傷,微微發抖的下唇扯動臉上皺紋,似乎感懷往事,無限傷心。我一時心有所觸,不敢插嘴。

劉一鳴摩挲一陣,把硯台放回桌上,這才轉身對我說道:“這方硯是我在壯年之時,替一位老朋友鑒定的。那時候我正值得意,一時忘形,心神失守,犯了和你一樣的錯誤,誤判此硯。結果我的一個仇家盯住這疏漏窮追猛打,老夫幾乎聲名狼藉不說,還累得我那朋友家破人亡。後來我千方百計找回此硯,帶在身邊,就是為了時時警醒自己。你要知道,咱們五脈以‘求真’立世,這‘真’卻是最難求的。一時真易,一世真難,若不謹慎,百年功名,很可能會毀於一鑒。所以我要你靜氣平心,不隻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五脈。”

聽了這一套長篇大論,我忙不迭地點點頭。劉一鳴見我沒怎麼聽進去,喟歎一聲道:“我看你今天不宜做什麼決定,先回去吧。我也不勉強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再來找我便是。”

談話就此結束,劉一鳴轉回屋裏去休息,劉局把我送出門,讓司機把我先送回去。臨走之前,他執著我的手,笑眯眯地說道:“老爺子平時可是很少說這麼多話,有點累著了。你多體諒他。”我聽他這話,心中一動。看來在這個話題上,劉局和劉一鳴,看法似乎不完全一樣。

但劉局這個暗示太模糊了,這一家子人都是有話不直說。我心裏揣著老朝奉的事,也懶得去琢磨其他無關的東西,隻是隨口應了一句。

“答應我,先別輕舉妄動。”劉局又叮囑了一句。

“好的。”我回答。

離開小湯山別墅以後,我直接回了琉璃廠的四悔齋,一推門,看到黃煙煙正在屋裏,坐在行軍床上蹺著腳,在那兒看電視劇。

她是五脈黃字門黃克武的孫女,查佛頭案的時候幫了我不少忙,現在是我……呃,我倆的關係挺難描述,不算情侶,但又比普通朋友親密一些。這女人呐,有點像貓,我過去討好,她愛搭不理;我往後縮,她就給點甜頭,搞得現在我也暈頭轉向了。

有朋友問我,黃煙煙這麼漂亮的大姑娘你是怎麼認識的,我就把佛頭的故事講給他們聽,他們都不信,說這故事還算曲折,就是裏麵的感情編得太蹩腳了。我說不是編的,他們說那就是你講得太蹩腳了。

這話沒錯,人家談戀愛,都是花前月下,看場電影送束花什麼的。我大概是天生腦子裏沒那根弦,不會這些浪漫舉動,每天就待在琉璃廠的小店裏頭,就算出去,也是去潘家園溜達,人家態度曖昧,也可以理解……你看,今天我去掃墓,讓她幫我看了一天的店。這要是擱別的姑娘,早就大嘴巴子扇過來了。

黃煙煙見我進門,起身把電視“啪”一下給關了,遞了一杯茶過來。我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擦擦嘴,問她今天生意怎麼樣。煙煙說一件都沒出去。我笑笑,說正常,正常。然後一屁股坐在行軍床上,緊貼著她。煙煙也沒躲,繼續嗑著瓜子。

我正猶豫要不要伸出手去勾她的肩親熱一下,煙煙忽然開口問道:“聽說你去劉老爺子那兒了?”我心想這五脈真不愧是同氣連枝,什麼事都瞞不住,便把我跟劉一鳴的談話說了一遍。黃煙煙聽完以後,沉思片刻:“雖然劉老爺子這個人心機很重,不過這次他說的有道理。”

我頗覺詫異:“你也覺得我不該輕舉妄動?”要知道,黃煙煙的爺爺黃克武一直在跟劉一鳴鬥,建國以後的中華鑒古研究會發展,就是一部黃紅兩門鬥爭的曆史。她平時對劉家冷諷熱嘲,難得有句好話。

煙煙說:“劉老爺子沒騙你,最近學會確實一直在醞釀改製的事兒,家裏人正在加緊活動,四處造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