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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發現真相(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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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劉戰鬥問。

“還算不錯,不愧是紅字門的高手。”我模棱兩可地回答,這話怎麼理解都不能算錯。

劉戰鬥嘿嘿一笑:“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

“原來這是贗品?”我目光一凜,又仔細去看。

劉戰鬥得意地掀起一角,用手指撚動:“你看,這絹是雙絲絹,勻淨厚密,最好的院絹。”

“什麼是院絹?”我不恥下問。沒錯,我就是想用這個成語。

劉戰鬥以為我是不放心,他這方麵倒是一點不藏私,便給我講解說:“宋代作畫用絹,質地分為兩種,一種是單絲絹,一種是雙絲絹。雙絲絹的經線兩根一組,緯線為單絲,交錯時經線一根在上一根在下,比單絲要致密緊湊,能夠曆久不壞不散。這種絹在當時製造難度很大,隻有禦用畫院才用得起。還有一種貢絹,質地更好,那就是皇家獨享了。”

夏圭號稱院派,所以這幅仿他的贗品,自然就得用院絹來畫。

“一般贗品,可沒我考慮得這麼周到——隻可惜那樊波是個沒文化的土包子,分辨不出其中妙處,體會不到我的匠心獨運。”劉戰鬥喋喋不休地說,仿佛覺得這麼一幅精雕細琢的贗品落到不識貨的人手裏,真是委屈了。

我聽他說完,特意觀察了一下絹質,確實很好。我拿起放大鏡,仔細地審看絹絲結構,確實是雙絲。幸虧我之前曾經在紡織廠打過零工,知道點紡織原理,不然還真看不明白。劉戰鬥看我拿放大鏡的笨拙樣子,嗤笑道:“老手一撚就知道了,哪用這麼費勁。”

“確實很精致。”我不得不承認。

劉戰鬥猶覺自己的巧妙心思沒有說透,他又指著畫道:“你看這絹黃。”

我低頭看過去,發現絹黃分布得很均勻,而且枯透紋理。我見過其他贗品,紙黃絹黃是用煙熏或者茶垢咬出來的,深淺不一,泛黃線和紙麵紋理走向往往不一致。而且這種黃浮於表麵,一蹭就掉。我伸過指頭去,蹭了蹭,居然沒有掉色。

“做舊做得不錯。”

“那當然了。這就是梔子、紅茶加橡子殼這個配方的威力了。梔子水焦黃,茶水深紅,橡子殼煮出來的水是赭黃。有這三種顏色配兌,就能調出想要的舊色和香灰色了。再加上紫外線照射脆化,那真是天衣無縫,比單用茶垢效果好多了。”

一聽他這話,我腦子裏“騰”的一聲,迷霧消散。

這三樣東西,原來是給書畫做舊用的。

我說劉戰鬥怎麼一見我拿出這三樣東西,就立刻麵色大變呢。這家夥恐怕這幾年一直在暗中經營書畫贗品,用的就是這個配方。他以為我已經洞悉他的勾當,生怕我去告發,這才服軟。

五脈秉承的原則是“去偽存真”,想不到劉戰鬥身為紅字門的中層骨幹,居然背地裏搞這麼一套,於公於私都是嚴重違紀。看來鄭教授的擔憂是對的,改革開放以來,五脈也是人心思變。從前的原則,被越來越多的人所忽視,從前的理想,在金錢麵前也變得慢慢不值一提。劉一鳴想搞拍賣行,未必是他自己的意願,恐怕也是被迫要順應學會內部要賺錢的主流呼聲吧。

可劉一鳴開拍賣行,那是把利益擺在明麵上,去堂堂正正地賺錢;像劉戰鬥這種造假,根本就是犯罪。他是上海書畫鑒賞協會副秘書長,還有個五脈的身份。有他居中調度,贗品可以源源不斷地流入市麵,影響會有多大,我簡直不敢想象。我推測到這裏,一下想到這個配方是藥不然給我的,他居然了解劉戰鬥的秘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劉戰鬥肯定是被老朝奉拉下水的,他是老朝奉在五脈裏隱藏的代理人之一。

藥不然居然把這個重大秘密都告訴我,真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是別有圖謀,還是想證明合作的誠意?

“事不宜遲,咱們走吧。”劉戰鬥看我沉默不語,催促道。

“不成。”我皺著眉頭說,在心中做了一個重大決定。

劉戰鬥正把卷畫卷到一半,聽我一說,不由得一愣:“這畫有破綻?”

“畫沒破綻,但它是贗品。”

“廢話,不是贗品我還會拿去給樊波?”

我嚴肅道:“五脈的規矩你都忘了?去偽存真,絕不造假。拿這麼一幅贗品給他,置明眼梅花的規矩於何地?”劉戰鬥像是不認識我似的,把我端詳了一圈:“許願你沒發高燒吧?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發高燒的是你。”我坐回到沙發上,盯著這個背叛了五脈精神的人。

“你不是很想打聽樊滬記的事情嗎?這張畫送出去,樊波就會開口,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不錯,我是急於讓樊波開口,但這是一件贗品。五脈中人,隻有識假,絕不該有販假。”

“你是傻逼嗎?”劉戰鬥忍不住罵了一句粗口。

“也許是吧。”我聳聳肩。

拿《雲山煙樹圖》的贗品去給樊波,這當然是件非常合算、非常方便的事,但這樣一來我跟老朝奉又有什麼區別?我若自己的堅持都否定了,那麼忙這一路,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別的人我管不到,但我絕不能做這樣的事。從我家先祖許衡開始,到我爺爺許一城,我父親許和平,一而貫之,一直都在和贗品作鬥爭。如果我現在為了貪圖方便,拿一張贗品去糊弄別人,那麼我們許家一千多年來的堅持,就煙消雲散了。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要堅持一些看起來很蠢的事。

黃克武在南苑機場問過我這個問題:當現實逼迫你違背原則,你該如何處之?

這就是我的答案。

劉戰鬥看我搖頭拒絕,也不勸了,把畫一卷:“不愧是打假英雄啊,高風亮節,那你自己去感動樊波吧。”我坐在沙發上沒動,用指頭敲著椅背,眯起眼睛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既然你有《雲山煙樹圖》的贗品,我想,真品一定在你手裏吧?”

劉戰鬥一聽,勃然大怒:“你神經病!你自己要當聖人,還想慷他人之慨……呃……”他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我是在試探他。他恨恨地把那幅贗品扔在地上:“真品就在我手裏,那又怎麼樣?你還能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