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憶去而複返的同時吐出這麼一句要人命的話來, 著實是顧韻沒料到的。
戶外的風雨持續肆虐,帶來的呼嘯聲好似熱鬧的旁觀者。
顧韻目光掃過他撐在門麵上的手,五指纖長, 骨節因過瘦近乎要破皮而出, 雨水落在上麵,潮乎乎的連指甲蓋都沒放過。
他的目光仍死死的凝在顧韻身上,懷疑譴責震驚幽怨種種情緒最後攏成控訴, 但就算如此也克製著不曾強製闖入。
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 向南憶一副誓不罷休的姿態, 也不可能隨便幾句就把人打發走。
今晚顯然無法善了,有了如此覺悟以後顧韻反而沒那麼驚慌,鎮定了下來。
她麵無表情的往邊上讓了步,不帶什麼情緒的說:“先進來吧。”
向南憶走進去,順手將門關上, 低頭盯著顧韻, 等她下一步指示。
一樓大部分位置都放了盆栽,營養土和植物散發出的氣味混合在一塊並不好聞,這邊找不出幾個能坐人的地方, 顧韻把向南憶領去了廚房。
路過顧知微平時坐著玩積木的休閑一角,向南憶腳步停了停, 緊接著用力抹了把臉, 跟上去。
餐桌上還擺著兩碗剩菜, 顧韻那會犯懶沒收拾,這會掃垃圾一樣的推到邊上, 拿來抹布一擦。
又轉身去冰箱拿了瓶礦泉水過來,放到向南憶眼前。
抬頭時又跟他灼灼的視線撞上,顧韻瞬間轉開, 問了句:“要毛巾嗎?”
“嗯。”
“那你等會。”
顧韻轉身出廚房,去了樓上。
周邊靜悄悄的,向南憶魔怔般的盯著自己控製不住發顫的指尖,最後掩蓋什麼一般的撈過礦泉水,打開猛灌了幾口。
這個天冰箱還開著,冰涼的液體順著口腔進入體內,終於將滿頭的躁鬱衝刷掉不少。
顧韻很快回來,手上拿了一條淺藍色的新毛巾,遞給向南憶。
向南憶將假肢卸了下來,隨後用毛巾機械的擦著。
不大的廚房裏,兩人相對而坐,各自保持沉默。
隨著安靜時間的延長,向南憶擦拭的動作漸漸粗暴起來,像一個在不斷膨脹的氣球,到最後終於忍無可忍的爆了。
他將毛巾猛的一扔,瞪向顧韻,聲音就像從喉嚨底硬擠出來似的:“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顧韻兩手搭在桌麵上,手指無意識的糾結在一塊,她目光從向南憶左手的殘缺口轉移到他仍舊在滴著水的額發上,說:“頭上也擦一擦吧,別感冒了。”
“顧韻!”
顧韻“噓”了一聲:“聲音輕點,孩子在睡覺。”
向南憶眸底霎時赤紅,似要滲出血來。顧韻的無關痛癢簡直是拿著錘子一下下的往他心頭敲,那顆搏動的心髒不搞成血肉模糊她就不滿意一樣。
既然顧韻死咬著嘴巴不肯提,那麼隻有他來了。
向南憶呼吸略有不穩,他盡量平緩的開口:“我今天聽這邊的人說你並沒有結婚,也不知道孩子父親的去向。”
他頓了頓,吐出來的每個字都讓他分外痛苦:“你怎麼敢一個人把孩子生下來。”
一個女人獨自懷孕生產,期間辛苦不是單單幾句話能概括的,向南憶想到之前顧韻曾提起的寥寥幾句,就難受的整個人要爆炸。
他為自己的缺席而心痛遺憾,也為顧韻的一意孤行而感到心疼。
但這種情緒顧韻是無法體會的。
她隻是搖了搖頭說:“我沒得選擇,這是一條生命,她好好的活著,我就不該放棄她。”
向南憶:“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顧韻:“你都跟我提分手了,我還怎麼告訴你。”
向南憶焦急解釋:“我沒有,那不是我提的,是……”
“有區別嗎?”顧韻冷淡的打斷他,“不管是你還是你媽,對我來說沒太大區別了。”
向南憶搖頭:“這對我來說不公平,我有權利知道。”
“你跟我提公平?”
顧韻突然扯了下嘴角,搖了搖頭,無奈中又透著諷刺。
若真有公平可言,她至於落到如今下場?真是開玩笑。
話沒明說,向南憶卻是明白的,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瞬間就更差了。
向南憶撇開頭,沉聲問:“那你現在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好好工作,努力賺錢,不為生計發愁,有餘力為孩子以後的夢想保駕護航。
顧韻說:“沒什麼具體打算,先把日子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