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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智鬥青銅器贗品世家(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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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還想用“懸絲診脈”之術掂量它的重量,因為真正的青銅器經過千年鏽蝕,重量會偏輕,但最後還是铩羽而歸。末了我一臉沮喪地把青銅爵還給了黃煙煙:“才疏學淺,我認不出來。”

玩古董的有個規矩:“新不舊。”什麼意思呢?你這件東西是真的,可以不為什麼真;你若是這件東西是假的,非得講出個道理不可——講不出道理,就是胡攪蠻纏。我這次真是敗得太徹底了,明知眼前是贗品,卻完全找不出證據。

我一個專業搞青銅器的白字門後人,卻被黃字門仿製的爵器給忽悠了。這件事,真有點傷自尊心。我拍拍大腿,正色道:“爵器做的不錯,但話在前頭。我做人有原則,如果你是想拿贗品去換真品,這是騙人,我可不讚同。”

黃煙煙冷哼一聲:“假道學!”我眉頭一皺,正要與她繼續爭辯。這時藥不然眼珠一轉,忽然拍手笑道:“又不是春晚,我煙煙你就別逗他了,你是打算去鬥口吧?”

黃煙煙沒吭聲,算是默認了。我暗自鬆了一口氣,如果是鬥口的話,隻是為切磋技藝,拿贗品也無妨,不算騙人。

現在黃煙煙拿著這尊青銅爵去找鄭國渠,顯然是打算單刀直入,砸場子挑事。我猜她之所以采取這麼激烈的手段,是家族裏的授意。鄭國渠是仿製青銅器的大行家,黃家以前恐怕也在他手裏吃過虧,打算趁這次機會出出他的醜。

不過鄭國渠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村子裏,很少公開露麵,好在他在安陽有個門麵。黃煙煙的計劃是,拿著這具青銅爵連著幾去堵門鬥口,鬥到店裏人撐不住,鄭國渠肯定會現身的。這個人對自己技術有極大的自信,屆時逼他用銅鏡為賭注,便可到手。

藥不然對黃煙煙這個計劃大聲讚同,他是個好熱鬧的性子,唯恐下不亂,鬥口這事正合他的胃口。我卻沒有立刻表態。

實話,黃煙煙這麼做,我是有點不開心的。這次調查,我該算是主導者。而現在她未經商量就拋出這麼一個青銅爵,計劃裏又摻雜著為黃家出氣的因素,很有些先斬後奏搶奪主導權的意味。黃家咄咄逼人的風格,我又一次領教到了。

不過這計劃本身倒沒什麼大的漏洞,如果強製放棄,也有些可惜。大局麵前,私人恩怨暫且擱置一邊。我問黃煙煙道:“這事得謹慎。你有十足把握鄭國渠會看不出這個青銅爵的破綻嗎?”黃煙煙傲然道:“不會。”我又問:“如果他不肯拿青銅鏡出來做賭注,或者幹脆不跟你鬥口呢?”黃煙煙一聲冷笑:“那他就別混了。”

既然她都這麼了,我便不好再繼續追問,隻得叮囑道:“這件事風險不好把握,要謹慎。”至於她聽沒聽進去,我就不知道了。

到了晚上,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一點也睡不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爺爺的事,父親的事,自己的事,佛頭的事,千頭萬緒化成一大團灰蠅在腦子裏嗡嗡作響,捋不清也趕不走。我實在煩悶,披起衣服在屋子裏轉悠,想找點事情讓自己分分心,就這麼轉悠著,還真讓我想到一件……

第二一大早,我們三個便前往位於袁林的安陽古玩市場。袁林是袁世凱的陵墓所在,這位老先生死在北平,移陵到了安陽。雖然他生前沒做什麼好事,但身後總算留下了一片林子。安陽附近的古玩販子都聚集在袁林景區門口的神道至照壁之間,地攤和固定店鋪都有,繁華程度比起潘家園來並不遜色。

根據情報,鄭國渠開的那家店鋪叫做洹朝古玩,取了洹河與朝歌各一個字。鋪子裏東西很雜,從青銅麵具到民國鼻煙壺,從漢八刀到全國糧票,亂七八糟什麼都有。人進人出,生意興隆得很。

黃煙煙悄悄告訴我們,這鋪子隻是個偽裝,真正的生意,都在後頭,非得有熟人帶進去不可。鄭家從不在這裏公開賣青銅器,都是接洽好人以後,帶去村子裏看貨,看準貨以後,從另外一條路運出去。鄭國渠的精明之處在於,他從不自己賣的是真貨,賣的隻是仿古工藝品,至於買主買了仿製品以後怎麼去騙別人,那就跟他沒關係了。所以鑒古學會和警察明知他在偽造,卻也無計可施。

我們三個人走進店裏,徑直朝裏屋走去。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趕緊伸手攔住:“三位,請問想看什麼物件?”

藥不然一馬當先,大聲道:“我們是有一件貨,想看你們收不收。”完話,他指了指黃煙煙,她的無名指在一尊玉貔貅頭頂點了三點。那中年男子一看這手勢,嘴角抽了一下,笑道:“不知是什麼門類的玩意?”藥不然一指招牌:“來洹朝古玩,當然是要出尊綠器。”

各地古董市場切口都不相同,安陽這裏管青銅器叫做綠器,取其千年綠鏽之意。中年男子一聽是綠器,表情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得意:“您帶在身邊麼?”

藥不然往旁邊一指:“不是我,是她。”黃煙煙扶了扶墨鏡,不動聲色,顯得高深莫測。她自從進了這門,一直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傲氣,這其中一半是演技,一半是與生俱來的氣質。

做古董買賣,七分看寶,三分看人,閱人的老江湖一掃過去,就能猜出這人可靠不可靠、手裏東西是真是假。像付貴這種人,沒有古玩根基,卻能在沈陽道替人拉纖,也是靠他一雙看人的毒眼。這中年男子一看黃煙煙氣質打扮,就知道是來了厲害的角色,哪敢怠慢,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鄙人姓鄭,叫鄭重。請幾位裏麵品茶吧。”

藥不然卻拒絕了他的邀請,咱們就在這看吧。鬥口,就是要在大庭廣眾鬥,讓所有人都看到,才能達到公開羞辱的目的。若是進了裏屋,門一關,鬥贏了又有什麼意義?

鄭重一計不成,又施一計:“我隻是個看店的,做不得主,等我們店主回來如何?”藥不然道:“那就是你們不敢收嘍?”他聲音放得很大,整個屋子裏的人都轉過頭來,朝這邊看,有眼尖的注意到,那個美貌大姑娘的無名指按在貔貅腦袋上,立刻招呼左右:哎哎,快看,有人來鬥口了。中國人最好看熱鬧,這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店鋪,就連外頭的人都紛紛湊過來。

鄭重臉色有些僵硬,這麼多人看著,他沒法推托,隻得咬咬牙道:“那您把貨拿出來我看看吧。不過您拿什麼當彩頭?”

藥不然還沒開口,黃煙煙摘下墨鏡,長發輕撩,淡淡道:“我。”

圍觀的人“轟”的一聲全炸開了。黃煙煙生得漂亮,長期習武又讓她的身材保持得極好,胸前曲線高聳,雙腿筆直而修長。她話一出口,立刻引來無數色迷迷的眼光。不少人望著黃煙煙的窈窕身材咽咽口水,心想若真把這漂亮姑娘贏回家,得有多大的豔福可以享。

我和藥不然也傻了。我們都知道這姑娘膽大妄為,但魯莽到這程度還真是沒想到!就算對那青銅爵有十足自信,押點錢或者古玩什麼的也夠了,怎麼把自己也押上去了?還真當這是舊社會啊。

我們倆同時壓低聲音:“煙煙你想幹什麼!”

黃煙煙沒理睬我們,麵無表情地盯著鄭重道:“夠了?”鄭重沒有被美色衝暈了頭,他聽明白了黃煙煙的意思,這賭注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命。彩頭越大,代價越大,這漂亮女人居然肯以自己性命為賭注,可見對這間鋪子的圖謀極大。能夠抵償這種賭注的,不是稀世珍寶,就是洹朝古玩這塊招牌,或者另外一條命……

他有心不接,可聲勢已造了出去,欲要退縮已不可能。

我終於明白,黃煙煙為何如此篤定鄭國渠會出現——拿人命為鬥口的彩頭,還是個美女,這種聳人聽聞的消息一傳出去,整個安陽的藏古界都會被驚動。她這不是以青銅爵為餌,分明是以自己為餌。

我忽然想起之前藥不然在自家樓前的感歎,不免多看了她一眼。這次的選擇,真的是她自己做的嗎?還是,又是家族意誌的一次體現?黃老爺子一聲令下,黃煙煙可以毫不猶豫地舍棄自己最心愛的青銅掛飾,那麼為了家族而把自己置於險地,也不是沒可能的吧?

這時候周圍的人開始起哄,一齊有節奏地喊著:“接著!”“接著!”還有人唱起民間調,裏麵的詞兒低俗不堪,逗起陣陣笑聲。鄭重退無可退,終於拱手道:“您既然這麼看得起,那麼我們就接了。請您亮寶吧。”

店鋪裏的聲音霎時安靜下來,大家都屏息寧氣,等著看這美女出手。黃煙煙從袋子裏拿出那一尊龍紋爵,緩緩擱在桌子上,對鄭重道:“請你過過眼吧。”

這爵一出,氣氛立刻變得大不一樣。在古董市場混跡的人,都多少有點眼光,一看這爵形,就知道氣度不凡。鄭重默默地把青銅爵捧起來,左右端詳,又伸手去摳那銅鏽,他低聲吩咐旁邊一個夥計,讓他去屋裏取來一套工具。

過不多時,夥計拿來幾件鋼製的細長工具,造型都很奇異,很像是江南吃大閘蟹用的蟹八件。有些工具我知道,比如那個像是大號牙簽的尖頭釺,是用來剔器物縫隙的,器物縫隙裏的鏽跡不易做偽,假鏽輕浮,若能刮削下來,則明是贗品。但有些工具,我就完全不明白其用途了,這次也算是開了眼界。

鄭重又是刮,又是聞,又是摳,還拿起刷子蘸著熱堿水來回刷了幾遍,一會兒額頭就沁出汗來了。看得出來,他與我的鑒定水平差不多,已經黔驢技窮。要知道,鬥口不是鬥真假,而是鬥你能不能看出來這是假的。明知這青銅爵是贗品,可就是看不出破綻,實在太摧折人的意誌。若是接不下來,洹朝古玩牌子可就徹底砸了。

眼看他用盡了各種手段,仍是沒有定論,周圍的看客都興奮起來。洹朝古玩在安陽也是赫赫有名的鋪子,行事很霸道。眼看他要吃癟,以前吃過虧的人都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思。

藥不然的嘴最欠,這會兒更是不閑著:“我您要是沒金剛鑽,就別攬著瓷器活兒。四九城多少老專家,那都恨不得修成正果了,排著隊過來鑒定,都沒出個不字兒。美國的科技牛不牛?月亮都登上去好幾十年了,到北京這兒機器一開,也查不出來啥,臨走還翹著大拇指,一句k!”

在這內外夾攻之下,鄭重終於抬起頭來,一言不發,轉身進了裏屋,托出一件宋代鴻雁銀製香囊,盯著黃煙煙道:“拿這個封一的盤,您看成麼?”圍觀人群發出起哄聲。

封盤本是圍棋術語,指的是雙方比賽中斷,棋盤被封,中途休息後再戰。引申到藏古界,是指在鬥口的時候,被鬥的一方若是鑒不出來,又不甘心認輸,就會提出封盤,緩上一段時間,可以趁這期間去找外援。但是封不能白封,必須得拿出一件東西補償給對方。補償多少,得看鬥口的器物鑒定難度有多高,彩頭有多大。

像這個青銅爵的鬥口難度,鄭重拿出宋代的銀香囊來封盤,已經算是低了。黃煙煙看也不看,把香囊扔到我手裏,然後把青銅爵拿回來,在一大群人的灼灼目光下離開。

回到旅館以後,我關上門,沉著臉質問她:“黃煙煙,你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黃煙煙不回答,低頭抱著龍紋爵緩緩摩挲。

“你拿自己做賭注!這算是什麼意思?”我很生氣。我們此行是接觸鄭國渠,拿到那枚銅鏡,不是砸他的招牌。黃煙煙把自己押上去,無異於把我們與還沒露麵的鄭國渠推上完全對抗的道路。

黃煙煙終於抬起頭,淡然道:“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我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你太魯莽了,這樣不光會攪亂整個計劃,也對你自己不負責!”

藥不然過來打圓場,把我們兩個拉開,勸我道:“哎,我兩位,床頭吵架床尾……(我和黃煙煙同時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錯了,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就別吵了。其實這樣也挺好。今封盤用宋銀囊,明封盤的時候,咱們提出得用唐銅鏡,不就結了嗎?”

封盤的代價是很高的,多次封盤,價碼就會逐級提升。如果用這個手段拿到銅鏡,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我冷哼一聲:“那也得謹慎點。萬一人家鬥口贏了呢?我知道五脈是泰山北鬥,可藏古界藏龍臥虎,暗藏的高手不知有多少。萬一真讓人鬥回來怎麼辦?到時候,我看你黃煙煙是當場自刎,還是直接嫁人!”

“不早了,我睡了。”黃煙煙不理睬我,抱著銅爵離開,剩下我和藥不然麵麵相覷。

我問藥不然:“她這麼做,你會不會是她爺爺的主意?”藥不然撓撓腦袋,有些迷惑:“黃克武對這個孫女特別寶貝,應該不會讓她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吧……不知道,哥們兒真的不知道,黃家在五脈裏,算是個異類,他們的思維方式和行事,跟其他三家格格不入。”

“媽的。”我惡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隻是我也不知道是罵黃煙煙,還是罵黃家。

到了第二,我們三個如期而至。店鋪門口早已經站滿了人,都等著看續集。鄭重一看我們來了,從裏屋攙出一位老先生。這位老先生一頭花白頭發,戴著副老花鏡,上身穿的是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中山裝,胳膊上還套著兩個藍底碎花套袖。

我一看這裝束,心生警惕。這樣的人,大多都是某個作坊或美術廠的老技工,其貌不揚,手裏活卻高明得很。老技工接過青銅爵,仔細端詳起來。他的鑒別手法跟昨也沒什麼區別,隻是動作更為細致,看的時間更長。約摸過了一個時,老技工眉頭有些緊皺,開始把手指伸進爵底去摸。

我知道他在查看什麼。這些青銅爵的底部往往都有銘文,從銘文內容、字形、字邊鏽蝕與其他部分的協調程度,就能大致判斷出來真偽——銘文或陰刻或陽刻,邊緣凹凸不平,贗品在做舊的時候,很難做到衣無縫,字邊鏽斑會露出破綻。隻不過這種鑒別辦法要有深厚的彝銘功底,全國能達到這個水平的人屈指可數。

更何況,以黃家的底蘊,怎麼可能會忽略這一點呢。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技工半摸不出破綻,隻得拿了一張綿紙卷成紙筒,放入爵中,一邊澆水一邊用一個木錘輕輕錘拓,沒過一會兒就把爵內銘文拓在紙上。他拿出來看了半晌,還是不得要領。末了老技工隻能衝鄭重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鄭重臉色頓時垮下來。誰不知道洹朝古玩是以綠器聞名的,若是在自己的本行裏栽了,那可就太丟人了。

“還要封盤麼?”藥不然挑釁地問。

鄭重跟老技工低聲商量了一陣,尷尬地回答道:“能否再容我們一?”

這和我們之前的預測差不多。第一次鬥口,洹朝古玩應該不會馬上驚動鄭國渠,而是會請城裏的某位專家來解決;隻有在第二次鬥口仍舊失利的情況下,才會通知住在村子裏的鄭國渠。他趕到安陽前後也得花上半工夫。

“可以再封一次盤,但這次的封盤物,得我們來挑。”藥不然。

鄭重有些為難,搓著手半不開口。旁邊藥不然笑道:“洹朝古玩也是響當當的名號,怎麼如今別輸不起,連封盤都封不起了啦?”周圍都是唯恐下不亂之人,被藥不然幾句話煽動起來,一齊起哄。鄭重被藥不然擠兌得不出話來,隻得一咬牙:“這店裏的東西,您挑吧!”

藥不然看了我一眼,提出了要求:“聽你這裏有枚唐代的海獸葡萄青銅鏡,拿那個來封盤好了。”周圍看客都發出失望的歎息聲。在他們看來,唐代的青銅鏡不夠珍貴,配不上這二次封盤的價碼。

聽到這個要求,鄭重眼神微微露出驚訝:“您高抬貴手,可我們店裏沒這東西啊,隋代的鳳邊花鏡倒有一麵。”隋鏡比唐鏡早,他開出這個價,也算有誠意了。可是藥不然卻搖搖頭:“非這麵鏡子不可,你拿不出來,可以去問問店主嘛。”鄭重為難道:“我隻是個打工的。要不您還是換一件吧。”

“難道這店不是他開的?這招牌不是他掛的?”藥不然譏諷地接了一句。我們沒提過鄭國渠的名字,可在這裏混的人呢,誰不知道鄭老大的威名。漸漸地,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三個人是上門挑事的,而且還挑的是鄭老大。一時間喧嘩少了不少,圍觀的人卻更多了。

鄭重既不敢承認鬥口輸了,也拿不出海獸葡萄青銅鏡。藥不然嘴皮子上下翻動,步步緊逼要他表態。鄭重走投無路,隻得去打個電話,然後轉身進屋。我們三個互視一眼,知道有門兒了。

黃煙煙在店裏找了個座位坐下,隻手托腮,姿態之優雅,可真比港台女星還漂亮。別看她從昨開始擺出了非常高的姿態,但精神一直都緊繃著,一直到剛才,我才看到她的雙肩微微垂下,整個人鬆弛下來。

藥不然站在門口,得意洋洋地跟那些人神侃,把我們三個的來曆吹得花亂墜,什麼黃煙煙是北京某高官女兒,我是某部委官員,他是北大最年輕的教授啥的,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當時就有幾個人跟他換了名片。人群裏有幾個姑娘,眼神裏滿是羨慕,藥不然更來勁了。

過不多時,鄭重掀簾出來:“我們店主答應了,不過東西還在村裏,送過來得一段時間。要不……您來裏屋坐坐喝點茶?”

“不必了。這是我們旅館的地址。東西到了,給我送過去。”藥不然隨手寫下一個地址。鄭重誠惶誠恐地接過紙條,連聲一定送到一定送到。

我們在眾人目送下離開袁林,走著走著,我忽然發現藥不然沒跟過來,遠遠地跟一群姑娘還在聊著。我喊他快走,他衝我擺擺手,讓我們先回去,他隨後就來。我知道這人的秉性,索性不管他,對黃煙煙我們先回去吧。

從袁林到我們住的旅館並不遠,隻不過中間要穿行數條巷。少了藥不然在旁邊插科打諢,我們在灰白色的低矮巷子裏並肩而行,一路無語。我覺得這種尷尬氣氛需要打破:“引出鄭國渠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奪鏡,砸招牌。”

這可真是富有黃家特色的回答,簡明扼要。我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就為了爭口氣,不惜把自己也賠進去麼?”

黃煙煙心翼翼捧著青銅爵,眼神望著前方:“這與你無關。”

“我看不見得吧。你若失了手,佛頭的事也會麻煩。真不知你們五脈裏的人怎麼想的,不把輩的人生當回事。”

黃煙煙聽出我話裏有話,沉默不語,也不知是懶得理我還是中了心事。我又想繼續,黃煙煙忽然停住了腳步,表情變得警惕起來。她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抬眼望去,發現這條巷子後頭有人走過來。看他們走路的姿態和手裏拿著的棍子,似乎不懷好意。

“你,先走!”黃煙煙不由分,把龍紋爵塞到我懷裏。我還想拒絕,她已經掉轉過頭,如箭一般衝了出去。我別無選擇,隻得飛快地朝前跑出,隻要出了巷子就是大馬路,應該就安全了。

就在我馬上要奔到巷口之時,前方突然衝出兩個人,截住了我的去路。我下意識地轉身要跑,脖頸卻突然挨了重重的一下,頓時撲倒在地。在我失去意識之前最後聽到的,是黃煙煙憤怒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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