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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夜 與神同行的一夜(2 / 3)

多希望後麵再加上個baby。不明白啥意思,我盡情幻想一番,往人世間最美好的方向,將紅眼航班化作紅顏航班,但貌似合理的結論隻有一個:她把我當作恐怖分子,想用甜美的笑容將我誘捕……我卻無法拒絕這樣的“e on”,擠出狹窄的座位,印度空姐示意我拿好行李。我拎著大包小包,在經濟艙乘客眾目睽睽之下,跟著空姐從客機尾部走向前端,來到土豪坐的頭等艙。

第一排左側,靠窗的座位上,有個白布裹頭的印度老爹,看到我就摘下大口罩。哇,原來是今晚認識的新朋友。他露出和藹的微笑,伸開雙臂邀請我坐下。

原來我被莫名其妙地升艙了。我對天使般的印度空姐心存感激,沒來得及詢問QQ號或手機號,飛機就開始滑行了。

我放好行李,坐在印度老爹身邊,係緊安全帶。我能清晰地看到舷窗外,大雪毫無停歇之意,燈光閃爍的候機樓,猶如神話裏的水晶宮。

本次航班的頭等艙很空,三個中國人,兩個歐美人,隻有他一個印度人。他告訴我,看身邊座位正好空著,想到我便吩咐空姐給我升艙。我問他哪來那麼大的權力,他還是那句話:在印度,沒有人不認識他的臉。

空客A340客機衝過跑道,加速度將我推向椅背。我感激地看著身邊的老頭,經曆漫長而疲倦的機場之夜,突然與這樣一個人近在咫尺,肩並肩要度過五六千公裏的旅途,放在唐玄奘的時代需要度過半輩子光陰,真有種做夢的感覺!

飛機騰空的瞬間,印度老爹鎮定自若,毫不理會脫離地麵的體感。六十秒內,我想已達上千米高度。機身略微傾斜,夜空中雪花彌漫,天穹露出一道弧度,停機坪上的飛機們被遠遠拋在身後。

舷窗外,有一隻老鷹的影子,幾乎與我的視線平行,難以想象它能飛到這樣的高度。老鷹在印度是無處不見的動物。昨晚我住德裏市中心,酒店上空平時就有幾十隻老鷹密集盤旋,好像等著衝下來享用住客的腐屍。而在中國大城市的天空,這一物種已基本絕跡。我把頭湊到舷窗邊,貼著印度老爹的胡子,鳥瞰整個德裏。黑暗無邊的貧民窟裏,孩子們正在沒有光的世界裏,被寒冷的死神帶往恒河的波濤。

飛機漸漸平穩,三萬英尺,向東而去。他問我還好嗎?我說棒極了,反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說出一串我完全聽不懂的詞。

“好吧,印度人的名字。”

但他搖頭說,這些都不是人的名字。

“不是人?”我想起各種空難題材恐怖片的畫麵。

老爹話鋒一轉,“都是神的名字。”

“神?”

“嗯,你相信嗎?我就是神。”

他微笑,長長的嘴角幾乎彎到耳根子,眉心那點朱砂更為細長,宛如二郎神楊戩的第三隻眼。

神—

我默默在心裏補充了兩個字:經病。

誰都能看出我的不屑。老爹並無不快,繼續給我印度式的微笑,用極慢速的印式英語,在後半夜的國際航班,接近天庭的雲端上,講述神的故事。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印度人也是如此想象上古,在他們的大洪水時代,有個宇宙金卵,孵化出第一位神,名號“梵天”。在茫茫宇宙間漫步,因孤獨而創造了一位女神莎維德麗。她很害羞,不願接受大神每時每刻的關注,但無論躲到東南西北哪一邊,大神都會生出一個頭來看她。此時又有了一位喚作濕婆的大神,雖然出道晚於梵天,卻有後來居上之勢。為救莎維德麗出苦海,濕婆砍掉了梵天的第五個頭。從此,梵天隻有四個腦袋、四條胳膊,就是泰國常見的四麵佛。他以四頭四臂示人(我想哪吒是他的盜版),坐騎是孔雀或天鵝,偶爾乘坐七隻孔雀或天鵝所拉的戰車出巡宇宙……

後來,梵天與另一位叫作毗濕奴的大神,偶遇濕婆大神的林伽,上頂黃天,下接厚土,如同竣工的通天塔。梵天與毗濕奴分頭前往尋找林伽的終端。毗濕奴變成野豬向下挖洞,梵天變成天鵝翱翔蒼穹。但這林伽太偉大了,根本找不到頭。毗濕奴隻好讓濕婆收下自己的膝蓋,承認濕婆才是宇宙真實的梵,是宇宙真正的老大。梵天卻不以為然,他的資格最老,豈能示弱?他化身為天鵝一直往上飛,謊稱發現林伽的起點。濕婆是全知全能的神啊,大發雷霆,詛咒梵天不被三界眾生所拜。

為解釋自己的身世,坐在我身邊的“神”,在紙上精確地畫出林伽、野豬和天鵝。

看到圖畫才明白一林伽就是男人的性器官,濕婆大神威武!

“如果你是神,那我是什麼?幻覺嗎?”為了表述“幻覺”這個詞,我翻出口袋本《英漢字典》。

他從容作答:“神,可以化作不同的形象來到人間,未必是神像呈現的模樣。有時是個女子,有時是個頑童,有時卻是個動物,比如天上的老鷹。”

起飛時看到的那隻鷹,難道也是梵天的化身之一?也許還有無數個分身正在飛往中國,分布在這架飛機上的各個角落。

“凡間的人們多是瞎子和聾子,根本無法看到真正的神。他們以為到廟裏跪拜焚香就行了?大錯特錯了,神怎麼會是毫無生命的石頭和木頭呢?神是宇宙間無所不在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靈性,往往就在你們身後,甚至在你自己身上,你們卻一無所知!可憐的凡人!”他說了三遍,碰到我不懂的詞,還幫我確認《英漢字典》上的拚寫。

“神”說到口幹舌燥,問空姐要了杯水。飛機在濃密雲層上東行,左邊恰能遙望喜馬拉雅山的雪峰,在數千公裏之遠,仿佛不斷露出海麵的白色群島,微暗而連綿不斷。印度時間,淩晨四點三十分,一輪巨大的月亮,懸掛在珠穆朗瑪或別的什麼八千米高峰之上,將整個夜空渲染得如同迷夢,美不勝收。太不真實了,我很想把自己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