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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情終伴青山老(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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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坐到案前,埋頭用飯。

等夭吃完,兩人在山間漫步,夭總覺得每個地方都似曾相識,斷斷續續地給璟講述著爹娘的事。

兩人走到白色的祭台時,看到巫王坐在青杠木下,喝著苦艾茶。

夭停下腳步,想了一想,對璟:“你先回竹樓,我有話想和巫王私下。“

璟沒有離開:“你是想問巫王你和相柳體內的蠱嗎?”

夭被點破心事,不好意思地:“我不是想瞞你,隻是不想你擔心。”

璟:“你什麼都不讓我知道,我才會擔心,讓我陪你一起去,好嗎?”

夭點了點頭。

看到璟和夭,巫王邀請他們一起飲茶。

夭喝了一口苦艾茶,道:“我有個朋友叫蛇莓兒,想和巫王打聽一下,她是哪個寨子的人?”

巫王:“原來你就是那位會蠱術,對蛇莓兒有恩的人,她已經死了。蛇莓兒是我娘的大姐,當年本該我娘去外麵,可那時我娘已有情郎,剛懷上我,姨母就代替我娘,去了外麵做奴隸,謝謝你讓她平安歸來。”

夭默默地將一杯苦艾茶倒到地上。

巫王:“聽蛇莓兒,你想知道如何解除情人蠱。”

夭飛快地看了一眼璟,心虛地:“我下蠱時,不知道有這麼怪的名字。”

璟似笑非笑地:“隻是個名字而已,何必急著解釋?”

夭趕緊:“對、對!隻是個名字而已。”

巫王咳嗽了一聲,鄭重地:“情人蠱,顧名思義有一對雌雄蠱蟲,中蠱的男女命脈相連、心意相通,一人痛,另一人也會痛,一人傷,另一人也會傷。”

夭:“這些我都知道,還有呢?”

“蠱術在外人眼中,神秘歹毒,其實不過是我們九黎族一代代積累下的醫術和防身術。九黎多毒蟲、毒草、瘴氣,為了活下去,祖祖輩輩都在努力了解它們、駕馭它們。蠱術以狠毒聞名大荒,可實際上,我們更多地用蠱救人。情人蠱讓兩人命脈相連,也就是,縱然一個重傷,隻要另一人生機旺盛,就可以讓重傷的人活下來,這本是極好的事,即使難養,也應該有很多人想養,但為什麼一直罕有人養呢?”

夭問:“為什麼?”

“孤陽不生,獨陰不長,萬物有利一麵,則必有害一麵,利越大,害就越大,情人蠱亦是如此。它能讓有情人心意相通、命脈相連,可情人蠱就像相戀的戀人,脾氣多變,非常難駕馭,蠱蟲極易反噬,一旦發作,兩人俱亡,所以情人蠱還有個名字,叫斷腸蠱。”

璟震驚地看向夭,夭忙道:“哪裏有他的那麼可怕?這都七八十年了,我不一直好好的?”

巫王悚然變色:“難道你的蠱不是種給這位公子?”

“不是。”

巫王麵色怪異,問夭:“能讓我探看一下你的蠱蟲嗎?”

夭點了點頭。

也不見巫王有何動作,想來是用自己體內的蠱蟲在探看。巫王眉頭緊皺,喃喃:“的確是情人蠱!怎麼可能呢?‘有情人養情人蠱,斷腸人成斷腸蠱’,情人蠱和其他蠱都不同,必須要一對情人心甘情願,才能種蠱,他若不是你的情郎,你怎麼可能給他種下情人蠱?”

夭道:“你可大大比不上你的先祖,太拘泥於前人的經驗了。猛虎生於山野是百獸之王,但如果長於鬥定,不過是大一點的野貓。蠱蟲不是死物,所以蠱術才變幻莫測。”

巫王心中百般不解,可夭的情郎明顯是她身邊的這位公子,有些話不好再,隻得敷衍道:“姑娘教訓的是,姑娘體內的蠱蟲的確不同於一般的蠱蟲,想來姑娘和那人都有特異之處。”

夭歎了口氣:“他是很特異!”自從中蠱,隻能相柳感覺到她,她卻從沒有感覺到他。

璟急切地問:“請問如何解蠱?”

巫王的臉皺成了一團,道:“要麼同心而生,要麼離心而死,情人蠱一旦種下,無法可解。我剛才還想,這也是為什麼很少有人養它的原因,隻有一些執拗的女子才會養此蠱,即使養成,也很難找到男子願意種蠱。”

璟愣住,半晌後,才緩緩問:“如果種了情人蠱的一人死了,另一人會如何?”

巫王歎了口氣:“我們九黎的歌謠‘地上梧桐相持老,上鶼鶼不獨飛,水中鴛鴦會雙死。’”

璟怔怔地看著夭,猛地抓緊了她的手。

夭笑著對他做了個鬼臉:“別擔心!巫王的話不能全當真。巫王,隻有情人才能種情人蠱,我和相柳可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們依舊種了情人蠱。巫王還,一旦種下,無法解蠱,可你別忘了,我這蠱先種給了顓頊,相柳不是幫顓頊解了蠱嗎?”

璟鬆了口氣:“對!顓頊的蠱就解了!”

夭笑嘻嘻地搖著璟的手:“別犯愁了,下沒有絕對的事,前人解不了,我來解。”她做出一副豪氣幹雲的樣子,對巫王:“等我尋找出解蠱的方法,我傳授給你,也算回報你的先祖傳授我蠱術的恩德。”

巫王苦笑,誠懇地:“九黎族是賤民,能力有限,但為了保護姑娘,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請姑娘以後不要再什麼回報的話。”

這是第一次因為爹爹,接受到別人的善意,夭心中滋味十分複雜,都舍不得拒絕:“謝謝。”

夭望向桃林,璟問:“要再住一晚嗎?”

夭搖搖頭:“要辦的事情都辦完了,我們回去吧!隻怕這個時候,瀟瀟已經發現船上的夭是假的了。”

夭和巫王告別,對巫王:“現在軒轅的國君是黑帝陛下,他和以前的帝王不同,在他眼中,不以種族分貴賤,不以出身論尊卑。請給他一些時間,他一定會將九黎的賤籍銷掉。”

巫王未置可否,彎下腰行禮,道:“姑娘,保重!”

夭和璟回到桃林內的竹屋,把屋子清掃幹淨。

夭:“可以走了。”

璟倚著白鶴在屋外等,特意留了一段時間,讓夭能單獨和父母告別。

夭在蚩尤的畫像前默默站立了一會兒,輕聲道:“爹、娘,我走了,不要擔心我,我會很好。”

她轉身跑了出去,對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歡快地:“去東海找瀟瀟和苗莆了。”

回到塗山氏的船上時,瀟瀟果然已經發現船上的夭是傀儡,可她也摸不準夭究竟去了哪裏,隻能命船在東海等候。

看到璟和夭從而降,苗莆簡直喜極而泣,瀟瀟卻一如往常,平靜地給夭行禮。

夭嬉皮笑臉地湊到瀟瀟身邊:“你別擔心,哥哥生氣的話,我會擔著的。”

瀟瀟既沒謝謝,也沒不必,隻平靜地問:“姐要返回神農山了嗎?”

夭眺望著蔚藍的大海,默默不語,一會兒後才:“我想在海上住一夜。”

夜裏,海浪拍打在船上,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聲傳來。

夭翻來覆去都睡不著,索性下了榻,披上衣服,走出船艙。

微風習習,一輪明亮的圓月懸掛在上,海麵波光粼粼,十分靜謐美麗。

就在這片大海下,她躺在白色的海貝裏,沉睡了三十七年。沒有人知道相柳是如何救活了她,也沒有人知道她身體的變化,每次顓頊問時,她都一直在昏睡,什麼都不知道,可她自己心裏一清二楚,她的身體內流著他的血。就如現在,她體內翻湧著對大海的渴望。以前,她也愛水,可那種感覺和現在的感覺完全不同。當年,海是海,她是她,如今,她是海的女兒,能驅策魚群,能聽懂鮫人的歌聲,能像魚怪一樣潛入最深的海底,能比海豚遊得更快。

隻要一個縱躍,就可以跳進海裏,痛快地暢遊。夭卻就是不願,緊緊地握著拳頭,自己和自己較勁。

鮫人的歌聲從大海盡頭傳來,夭心內一動,站在船頭,極目遠眺,看到銀色的月光下,有人白衣白發,踏著粼粼波光而來。

他沒有話,夭也沒有開口,兩人一個船上,一個船下,一起聽著鮫人的歌聲,歌聲猶如,在茫茫大海上飄散開,空靈、純淨,觸碰著心靈,像黑暗中的深情呼喚,像銷魂蝕骨時的歎息,讓靈魂都隨著歌聲沉淪。

歌聲停止,夭輕聲:“真好聽!”

相柳淡淡“唔”了一聲。

鮫人的歌聲是之音,可世間能聽到的人卻沒幾個,這一瞬,夭覺得她和相柳的心無限接近,似乎無話不可。夭:“我爹爹是蚩尤。”

相柳的眼中掠過笑意,“我是蚩尤的女兒”和“我爹爹是蚩尤”看上去表述的意思一模一樣,態度卻截然不同。“我是蚩尤的女兒”隻是陳述一個事實,也許無奈,甚至怨恨,“我爹爹是蚩尤”卻有著認可和親昵。相柳:“剛認識你時,你叫玟六,後來你叫高辛玖瑤,現在你叫西陵玖瑤,若再有第四個名字,隻怕別人就記不住了。”

夭哈哈大笑,立即捂住嘴,回頭看了一眼,見沒驚動別人,才伶牙俐齒地回敬道:“才三個而已,就算將來有第四個名字,你有九個腦袋,一個腦袋記住半個,都隨隨便便記住了。”

相柳冷冷地盯著夭。

夭毫不懼怕地:“你敢動手,我就敢叫!”

相柳笑了笑,道:“何必我動手?你爹是蚩尤,有的是人找你麻煩。”

夭笑起來:“我剛去了一趟九黎,巫王對我詳細解了一遍咱倆體內的蠱,別的我也記不清了,但有一句記得很清楚,這對蠱蟲同生共死,你和我性命相連,我若有了麻煩,你也別想逃掉!”

相柳笑看著夭,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夭反應過來,吃驚地:“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蠱,對嗎?”

“是又如何?”

“巫王情人蠱是‘上鶼鶼不獨飛,水中鴛鴦會雙死’,我若死了,你能活嗎?”

“不如反過來問,我若死了,你能活嗎?”

夭好聲好氣地:“不管誰死誰活,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問你,你告訴我吧!”

相柳臉上的笑容十分邪惡,貌似無奈地:“我如何能知道呢?你好歹還學過蠱術,我可是第一次玩蠱。不過,不用著急,等你和我死了一個時,結果不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