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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鹿淺遙(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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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彥蘭是不喜歡顏淺遙的。

因為顏淺遙胖、好吃、毫無淑女風範。當然,樁樁件件裏,還有最重要的一條—

顏淺遙太會做生意了。

士農工商,裴彥蘭在官家自小耳濡目染,在他心中商人無疑是最低等的,即使富裕如顏家又如何,還不是末流之輩。

顯然繼承了家族特長,能說會道,小小年紀就深諳經商之道的顏淺遙,在裴彥蘭那裏並不討喜。

更別說她還有個外號,叫“金鹿”。因黑漆漆的一雙眼睛形似鹿眸,平日裏除了食盒不離手外,隨時往她身上搜,都能搜出不少金葉子,所以涼州城裏流傳著一句俚語—

娶了顏金鹿,踏上富貴路。

人人都想攀上這門富貴,唯獨裴彥蘭避之不及。顏淺遙來交抄寫的《淑女規》時,正好在門外聽見他與其他夫子議論,言語間滿是鄙夷:“什麼金鹿,簡直從上到下,從裏到外,俗俗俗,俗不可耐!”

風過堂前,“俗不可耐”的顏淺遙在門外站了許久,最終從懷裏掏出一塊白糖糕緩緩塞入口中,若有所思。

裴彥蘭與一群夫子出來時,便看見那樣一副場景—

門口放著一遝抄寫的《淑女規》,上麵用一把金葉子壓著,金芒四射,閃花人眼。

拿起來一看,最後一張顯然是剛塞進去的,筆墨未幹。上麵畫著一個小人,還畫了滿天的“金葉子”,那人站在“錢雨”中,正仰頭伸手去接,旁邊還寫了歪歪扭扭的一句話—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所有人一看,頓時明白過來,紛紛憋不住笑出聲,隻有裴彥蘭氣得臉都綠了,攥緊金葉子一把扔了出去:“顏淺遙!你給我滾出來!”

挑釁,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少年夫子的怒吼中,遠處一道白胖身影探頭探腦的,笑得眉眼彎彎,又掏出一塊白糖糕塞入嘴中,活像隻地主小鹿。

許是一語成讖,遭受了“奇恥大辱”的裴彥蘭,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真的要靠顏淺遙來養活。

那是在他打了顏淺遙手板不久,學堂方麵忽然要將他辭退,原因是有家長聯名投訴,說他脾氣壞,還體罰學生,不放心再將孩子交給他帶。

裴彥蘭其實早就“惡名遠播”,這次不過是積累到頂點一次爆發,投訴者都是涼州城裏有頭有臉的大戶,學堂得罪不起,隻好“犧牲”他了。

當氣到七竅生煙的裴彥蘭抱著包袱被“請”出學堂時,天空恰巧下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的春雨,打在他身上,割在他心頭。

行人四處躲雨,他站在街中央,任雨絲滑過臉頰,天大地大,孑然一人,竟無處可去。

直到一把傘罩在他頭頂,他怔然俯首,對上一雙黑漆漆的鹿眸。

“夫子,雨大了,跟我回家吧。”

跑出來好不容易找到他的顏淺遙,踮著腳,將傘舉得高高的,自己卻被淋得眼角發梢盡是水。

四目相對間,寂寂無聲。裴彥蘭低頭望了許久,忽然一把推開了她,惡狠狠的聲音回蕩在街頭。

“滾開,我才不要你可憐!”

顏淺遙跌坐在雨中,衣裙盡汙,來不及想太多,又趕緊抓起傘,追上裴彥蘭。

她像隻不知疲倦的小鹿,硬是黏在裴彥蘭身後走了八條街。直到風雨漸大,裴彥蘭再也沒有力氣走下去,抱著包袱一下跌坐在地,她才舉著傘湊上去,眨著濕漉漉的一雙眼:“夫子,跟我回家吧,我雇你,雇你做我一人的先生,好不好?”

風雨中,裴彥蘭一瞪眼,還不待開口,顏淺遙已經急匆匆地補充道:“我不是可憐夫子,我是……喜歡夫子。”

沒羞沒臊的話飄蕩在雨中,那一刻,周圍仿佛霎時靜了下來,靜得裴彥蘭與顏淺遙大眼瞪小眼,鼻息以對間,依稀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裴彥蘭到底跟著顏淺遙回了家,做了她一人的教書先生,這一做,就是好多年。

從“夫子”做到“彥蘭哥哥”,再從“彥蘭哥哥”做到如今的“夫君”,顏淺遙感慨頗多。

這番感歎聽在裴彥蘭耳邊,卻是嗤之以鼻,他隻道這是黏上來的“孽緣”,甩也甩不掉,所以當他將一套男裝扔給顏淺遙時,沒有絲毫猶豫:“穿上跟我走。”

外頭煙花滿天,涼州城的花燈節一向是熱鬧非凡的。

顏淺遙慢吞吞地抓起男裝,左看右看,抬頭衝裴彥蘭討好地笑:“夫君,我穿自己的衣裳就行,出去看燈不用這麼麻煩的。”

裴彥蘭臉一沉:“誰說和你去看燈?”

他無視愣住的顏淺遙,皺眉抱肩,幾句話說得清楚直白:“你莫是忘了成親前說好的交易?今日是花燈節,我要去紅袖館看曲煙姑娘,你快穿上男裝跟我走,咱們一道出門。”

馬車駛向紅袖館,煙花當空綻放,一路上,顏淺遙心情很是複雜。

新婚燕爾,良辰佳節,卻穿上男裝,掩護自己的夫君去窯子,恐怕整個涼州城都找不出第二個。

她掏出一塊白糖糕,有些鬱悶地塞入嘴中,暗歎當初豬油蒙了心,這樁交易委實虧大發了。

是怎樣的一樁交易呢?顏淺遙覺得,以自己做生意從不肯吃虧的性子來看,她大概真是愛傻了裴彥蘭。

人說一孕傻三年,她愛上裴夫子卻是傻一世。

當初那樁交易的確是她主動提出來的,一字一句如今還曆曆在目。

“你不是缺錢嗎?我有錢,很多錢,你想要嗎?想要就娶我,你也知道,娶了顏金鹿,踏上富貴路,娶了我就不缺錢了。”

那天涼州城敲鑼打鼓,十分熱鬧,她從小玩到大的好姐妹顧思桐出嫁了,她雖然把多年積蓄包了大半當賀禮,卻還是哭成了個淚人。

顧思桐遠嫁宋家,從此山高水長,天各一方,恐怕再難相見。

那一夜,她喝得酩酊大醉,不知發了什麼瘋,竟然半夜摸進了裴彥蘭房中,堵在他床前,女流氓般說出了那番話。

被驚醒的裴彥蘭回過神後,在黑暗中咬牙切齒:“顏淺遙,你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