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那長身玉立,麵無表情的身影,正是隋離。
“隋離?”妖王轉過頭,“你是說,他是伏羲宗的那個隋離?”
俞鳴:“……是,也不是。”
“你是何意?”妖王不快皺眉。
“你不曾嗅見嗎?他身上沒有修士的氣息。”俞鳴譏諷地道。
妖王冷笑:“我自是發現了,但那又如何?”
俞鳴問:“你是來此處找烏晶晶的?”
但那身影依舊一言不發。
俞鳴覺得怪異。
他不由再朝前兩步,等走到人影跟前時,那人影再度抬手。
俞鳴冷笑:“旁人畏懼伏羲宗的大名,不敢對你出手。我可不同。”
隋離搶走他的小狐狸,二人本就積怨頗深。
這裏不是論劍大會,更不是伏羲宗,連烏晶晶也早不見了蹤影……
俞鳴當即也抬起了手,使出全力一擊。
一道火紅的光挾著萬鈞之力,朝著身影奔去。
眾妖不自覺地屏了屏呼吸,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籠住了他們,讓他們不自覺地想要跪下稱臣。
此時隻見那身影依舊還是信手一擊一般,這一擊甚至都看不見形狀顏色,連氣流湧動都看不見。
兩擊撞在一處,火紅的光被吞沒。
身影發出的那一擊,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俞鳴的身上,俞鳴也被打飛了出去,和妖王落在了幾乎一致的位置上。
腥甜湧上喉頭。
俞鳴嘴角流下血絲。
他錯愕地看著那道身影。
隋離何時這樣厲害了?
俞鳴麵色頓時更加難看了,幸而烏晶晶不在此。烏晶晶若在這裏的話,又豈能丟這樣的臉麵?他定要殺了隋離。
倒是妖王神色變了變,隱約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沉聲道:“爾等見了他,都繞著走就是了。切記,一定要繞著走,萬不能與之過招。”
至於俞鳴聽不聽就不關他的事了。
俞鳴被打死更好。
看見俞鳴也吐了血,妖王方才顏麵掃地的感覺頓時都去了不少。
甚至差點笑出聲。
此時那邪宗宗主苗楓於姍姍來遲,見到這二人都倒下了,不由驚奇出聲:“這是怎麼了?幾大宗都闖進來了?”
“草?隋離?他怎麼在此?隻他一人,就將你們打成這般地步?不該啊……”
妖王與苗楓於還有合作在,他怕苗楓於不知深淺,如俞鳴一樣上前去試探那道身影,隻得出聲道:“那不是隋離。”
苗楓於不解:“什麼?”
妖王無奈道:“總之那不是隋離,那隻是一道虛影。”
俞鳴冷笑道:“妖王到底瞞了眾人什麼?隋離一道虛影,焉能有這樣強大的本領?”
抬手隨意一擊,就能將他們重傷至此……
妖王哪裏肯說出碎玉境的由來。
這可是妖族保全族命根的東西。
妖王隻道:“你們隻消知曉,在這個地方,他天下無敵,無人能打得過他就是了。若要擅自動手,莫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妖王已經差不多猜到了。
這道身影,多半是因為那隻神獸又做夢了。
神獸夢見隋離,於是它的夢境中就多了一個隋離。
這個隋離當然不是真的。
但因為是從神獸的夢中創造出來的,神獸夢見的隋離強大,那這個隋離便會變得極為強大。
可以說,神獸的心意決定了整個夢境的規則。
他們這些夢境以外的外來者,又怎麼能打得過夢境的規則本身呢?
想到那從天上而來的靈泉,妖王才覺得受傷的心被撫慰了許多。
至少……至少神獸做夢也未必都是壞事。
若是再來一些如靈泉這樣的,那就更好了……
妖王不肯將話說清楚,眾妖自然也不敢逼問。
俞鳴想逼問,奈何他也受傷了,自然無法以強力鎮壓妖王。
事情就這樣暫且揭過了。
但不知又多了多久。
突然有一日妖王醒來,發現碎玉境中……又多了一個“隋離”。
隻不過這個穿的是黑衣。
“王,這該如何是好?”手下人苦著臉出聲。
妖王讓他們繞著隋離走,他們便繞著走了。可又來一個,還得繞著走?
“怎麼又多了一個?”連苗楓於都發出了震驚疑惑的聲音。
妖王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神獸為什麼又做夢了?
還又夢見了隋離?
妖王說不出話,也隻能在心底求求神獸不要再夢見隋離了。
這神獸和伏羲宗的隋離到底是什麼關係?
夢中都是他!
既然這樣想念,何不去見他?為什麼要在這裏做一次又一次的夢?
俞鳴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每看見一次隋離,就多一次提醒他,小狐狸不見了。
可謂是見麵分外眼紅了。
俞鳴冷冷盯著妖王,扯了扯嘴角,道:“我隻問你,還會不會再多出第三個隋離?”
妖王心說那誰知道呢?
可能會有第三個、第四個……等再多一些,他們便要避無可避了。
想到此處。
妖王也不由深深地為之變得痛苦了起來。
雪國。
烏晶晶實在是找不到葉芷君的下落,便想著去找明珠夫人的兒子。
他與她也是一同出生。
興許……萬一……大師姐投成男胎了呢?
烏晶晶邁步走在前。
後麵跟著長長一隊的宮人。
等終於到了蒹葭宮,她便嗅見了一點藥味兒。
她如今也知曉,這個國家的新生兒總是難以存活,生十個孩子,搞不好隻能活三個。
烏晶晶嚇了一跳,忙舔了舔唇,奶聲奶氣地問身旁的宮人:“他、他不會病死吧?”
宮人也不清楚。
他們不大往蒹葭宮來。
宮人忙道:“沒聽說病得厲害快死了。”
烏晶晶舒了口氣,這才抬了抬腿要往裏走。
宮人這下卻又擔心起來了,忙攔住道:“怕過了病氣給帝姬。”
烏晶晶隻好道:“我有金光。”
宮人猶豫片刻,心道也是。
沒準兒明珠夫人的孩子見了金光,也能分一些福氣走,好活得更久一些呢。
就宮人猶豫的這會兒功夫,烏晶晶已經跨進門了。
她慢吞吞地走到床榻邊去。
殿中守著的宮人似是在打盹兒偷懶,竟然沒注意到她進來了。
烏晶晶身後的宮人正要喚醒他們。
此時床榻上有個人影坐了起來。
那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童。
麵容一筆一劃都好似女媧娘娘細致地繪出來的,很是好看。
但卻無法叫人見之心生歡喜。
相反。
一瞬間,宮人撞上他的眸光,竟不自覺地心跳漏了一拍,隻覺得可怕至極。
男童生著一雙黑瞳。
黑眸裏情緒冰冷,戾意衝天。
隻一眼,就可叫人覺得害怕。
宮人心肝顫抖著,心道,難道是吃巫醫煮的藥,把人吃壞了麼?
就在此時,他的目光落在了烏晶晶的身上,一瞬間便戾意褪了個幹幹淨淨,隻剩下了零星冷色。
這段日子裏。
隋離仍舊在生病,並且每日都要做一些仿佛屬於前世記憶的夢。
這肉-身完全承不住他強大的意識,竟然一日比一日虛弱。
皇帝派了巫醫來,每日裏給他些符水。
所謂符水,便是符紙浸入姹女之中,而後端到他跟前來,要他吞服。
姹女是道家的稱呼。
雪國事事都要占卜、祭祀,相信人能與天地溝通,能承祖先、神明的意誌。他們信奉巫、道,於是也稱姹女。
民間更多是稱之為“水銀”或“鉛精”。
以姹女煉丹,那是不曾入門的修士才會這樣做。
此物於身體無益,隋離便都銷毀掉了。
隻是就算是這樣,隋離的身子骨也沒見好起來。
他盤算著頂多再等半年,他會再尋法子去見烏晶晶。
誰知曉……烏晶晶更先來找他了。
隋離心跳怦怦,竟是漏了一拍。
是因為他如今有凡人的心嗎?
隋離恍惚一瞬,才又定了定神,想起來烏晶晶壓根不知曉他也跟來了。
他想喚她的名字。
但知曉如今皇帝給她起了個新名字叫“太陽”,自然不好當著這麼多宮人的麵再喚“阿晶”。
這些人若是聽了他們的話,以為他們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上了身,那便糟了。
此時烏晶晶也在想呢。
唔,要怎麼開口呢?
萬一他們以為她中邪了,就麻煩了。
就在烏晶晶頭疼的時候。
隋離麵無表情地張嘴哇吐出了很多血。
烏晶晶嚇得眼睛都瞪圓了:“他他他是不是要死了?”
宮人也慌了慌。
隋離鎮靜地掏出一張帕子,藏在袖中,用血在上頭寫了幾個字,並未叫宮人看見。
而後才從袖中取出,團作一團,塞入了烏晶晶手中,他啞聲道:“送你。”
宮人見到這般詭異動作,反倒鬆了口氣。
心頭血乃是貴重之物,祭祀時才有人用。他將心頭血贈以帝姬,想必是表親近之意?
烏晶晶愣愣地抓住了帕子,連忙轉身要回白虎殿。
她知曉,上頭一定寫了什麼。
烏晶晶回到白虎殿,尋了個宮人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悄悄地展開了帕子。
上頭的血糊作一團,但依稀也能瞧出來幾個字:
阿晶,我是離。
什麼離?
烏晶晶呼吸一頓,頓時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不是大師姐!
是隋離……嗎?
是她昨晚睡覺做夢還在想的隋離嗎!!!
這廂床榻之上。
隋離麵無表情地擦了擦嘴角的血,但眼底透出了一點笑意。
伺候的宮人見他這般模樣,登時如見了鬼似的,戰戰兢兢地忙去給他打熱水來洗臉了。
隋離掐著泛白的指尖,心情難得好了一些。
幸好,他早早教過文盲小妖怪認字,不然的話,就算他能寫得了字,她展開來,也不過是一行:
阿,我。
百-度-搜-醋-=溜=-兒-=文=-學,最快追,更新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