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興平複下呼吸，淡淡開口。
“這個小夥子應該就是前天晚上遭遇到僵屍的醫館夥計，我聽鄭諄講過，當天晚上本城知令王知舟接到報案後，帶人過來，那頭煞屍已被神秘高人所滅殺，現場隻留一堆看熱鬧的居民和這個目擊者醫館夥計，我記得當時我還特意問過鄭諄，這醫館夥計有沒有被煞屍咬到，或是有沒有被抓傷，鄭諄說當時有衙役詢問過，這醫館夥計說沒有，還說就在那煞屍想要害他時，一位老神仙突然出手相救，自己渾身沒受半點傷。”
說到這，李文興痛心，看著床上此時已沒有呼吸的小夥子，唉聲說道：“一定是那衙役疏忽值守，被這孩子騙了過去，才會造成今日之死，若當時說實話……”
好好一條鮮活生命在眼前死去，李文興心中十分哀痛，他就是這樣善心慈悲。
可趙煜卻突然接過他話茬。
“說實話又有啥用？閉上嘴還能留個全屍，說實話恐怕是要被活活燒死，不如不說。”
“恩？”
善良的李文興不解抬頭，發現此時趙煜已從床上站起來，走到了內堂西牆處，那裏有張無人留意的簡陋小木桌，而他手中多了一本薄薄的書冊，正在隨意翻看。
書冊很破，原先應該是放置在木桌上吧……
“哎……我說你這榆木腦袋咋半點沒遺傳李叔叔？”
趙煜搖頭歎氣道：“僵屍對於普通人而言，本就是傳聞居多，眼見的少，以訛傳訛，很多謠言版本比武安憶香樓的戲文還多，老百姓樸實不諳世事，卻不代表都沒見識，一些謠言和鄉間野書中所記載的東西雖誇張，可也有些比較接近事實。”
說完，趙煜將手中書冊拋給李文興。
“他應該就是看了這本書。”
一臉愕然的李文興接住書冊，掀開書頁。
……
這是一本描寫山野奇聞異事的書。
沒有書名。
裏麵內容通俗易懂，大多是些鄉野流傳的鬼怪之說，其中描寫僵屍害人的片段居多。
比如僵屍抓人咬人可以傳染屍毒，被傳染者無可救治……
再比如，書中記載，趙國曾有一村莊鬧屍變，該村莊村民請道師滅了僵屍，村裏有幾名被僵屍咬死的屍體，還有幾名被抓傷咬傷的活人，問及該如何救治，那道師也是無良，直言道‘燒了便是’，之後那些被感染屍毒還活著的村民當真隨同一地屍體被活活燒成土灰……
密密麻麻的字體，布滿皺褶的紙張。
其中描寫趙國村莊燒死活人那幾頁，有幾滴黯淡的水漬。
不知是翻看者手心的汗水，還是淚水。
李文興仿佛看到，一個無助的孩子被僵屍抓傷後，麵對氣洶洶的衙役盤問，隱瞞傷勢，回到家後輾轉難眠，翻看書冊時，一邊忍著哭聲，一邊流淚。
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合上書冊，李文興老淚落下，心哀痛呼。
“可……可以救的……不應該死的，可以救的啊！傻孩子……”
趙煜臉色微微動容，繼而肅然起敬，他走過來，輕輕拍了李文興肩膀以示安慰。
“這世上，窮地方的人大多身微命賤，說是懼怕死亡，其實更多是懼怕死前的痛苦，比起他幻想中被人活活燒死的場麵，他這般死了，也許也算死的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