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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二章 大仇得報(1 / 2)

十五年前的炎炎夏日。

毒竺西北角荒郊僻野的一處石窟。

正有兩個身著絳紫長裙、露出兩肘之人身處其中。

一個是身材嬌瘦、皮膚粗糙泛黑的年輕女子,蓬頭垢麵地盤坐於石窟中央。

另一個是頭頂比丘戒的中年僧人,雙手合十、滿臉苦色地看著年輕女子。

似乎在腦海中回想著約是一年前初見對方的模樣。

彼時,年輕女子盡管風塵仆仆而來,皮膚還未經日灼風蝕沙侵,梳洗一番仍頗為清麗可人,絕不像如今這般比起毒竺路邊隨處可見的乞兒來得狼狽。

尤其是女子手上腳上身上還有一個個新近刻寫出來的梵文印記。

那每個梵文不到半個巴掌大小,均是用刻刀一筆一畫慢慢在皮膚上刻下的。

女子身上的大部分梵文都是由她自己刻寫的。

初時她一天隻能刻七八個字。

三日後,她每天能刻寫二十個梵文。

五天後,她完成了自己能刻寫的攏共八十個梵文。

最後二十八個背上的梵文,便是由中年僧人一日內刻完的。

很難想象這樣一副單薄的身軀上,刻有足足一百單八個血字梵文。

每天刻寫梵文時,女子都是從刻寫開始堅持到結束,才讓中年僧人為自己上藥。

那藥隻是止血藥。

聯想到這些,中年僧人的視線一時變得極為朦朧,雙唇翕動,卻良久無聲。

好半晌,中年僧人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說道:“小楠,你真的想好了嗎?”

被喚作小楠的年輕女子努力調整著狀態,靜待日正當中之時。

聽到背後之人的聲音,冷靜地回答道:“想好了。”

中年僧人目中滿是不忍之色,含在嘴中多時的話一股腦傾吐出來。

“你本天賦異稟,來到這不到一年功夫,從未接觸過的梵文經法已能銘記在心,《婆娑訶》一下子就學到了七重境,不出十年定能成為頂尖高手,回到中州自然難逢敵手,要取誰性命,不說輕而易舉,也不至於太難,何苦如此為難自己,何苦如此激進?”

聽著中年僧人急切的話語聲,小楠感受到了親人帶來的溫暖,心緒卻幾無起伏。

這些問題她自然曾一次次、一天天、一夜夜地問過自己,可最後她得到的答案便隻有兩個字。

——仇恨!

若非仇恨,她此刻或許正在家中,父母親朋麵前,賣力地演戲唱曲。

若非仇恨,她不可能靠著兩條腿,跨越萬水千山來到異國他鄉。

若非仇恨,她已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仇恨是她過完今天、迎接明日的支撐。

至於是否有苦楚與疼痛?

世間之人為了活下去,誰人沒有苦楚與疼痛?

隻是形式不一罷了。

小楠對著中年僧人淡淡一笑。

“大伯放心吧,這摩訶無量煉體大法即便不成也要不了我的小命,要是成了,回到中州,一來我更能打了,也更耐打了,豈不是雙重保障?

“而且三十年也不短了,三十年後我早到了年老色衰的年紀,臉上不知都多了多少皺紋。

“女人總是愛美的,要是再活久些,我怕老到都不敢去照鏡子,而倘若大仇早些得報……我至少能好好享受下不算太老的餘生。”

中年僧人苦笑道:“你也知道女子愛美,結果你這……”

說到這,中年僧人合十的雙手顫顫巍巍,恨不得一掌拍碎自己腦袋。

懊惱自己這些天究竟撞了什麼邪,造了什麼孽,讓好好一個女孩兒變得如此體無完膚,走上條不歸路。

小楠道:“嗬,大伯別擔心,這點兒皮肉小傷礙不著事的,事後堅持塗抹膏藥,花費個幾年時間,我不信不能恢複如初,再不行回到中州總有辦法。”

中年僧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小楠打斷道:“大伯,時辰到了。”

小楠口中的大伯聞言回頭看了眼石窟外。

日正當頭。

石窟內不見日光。

石窟外無有陰影。

他歎息一聲往石窟外走去,守在外邊。

守到了紅日西斜,天色漸暗。

再往石窟中探頭張望。

十日前由他用金漆筆在石窟岩壁上內完成的萬字梵文有不到半數映出淡淡佛光。

他在石窟外守了三天三夜。

石窟內的女子則三天三夜油鹽未進。

三天三夜後,中年僧人再往石窟中看去。

隻見石窟岩壁上,每個梵文都閃著耀目的金光!

中年僧人合十的雙手突然緊緊抱拳。

雙手手指相互深深陷入另一隻手的皮肉中。

待得見到那女子從石窟中走出後。

中年僧人淚流滿麵,雙手再不合十,垂在雙腿邊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