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說她心軟吧,三天,繞澐洲城跑二十圈,這種能跑死人的任務她也提得出來。
任務難度太高,幾乎讓他以為這是故意刁難了。
從小何私心裏說,他是不願意帶上蘇秉辰的。
不合適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說得難聽點,多帶一個人,就等於多了一個拖累。
但他也不會提出異議。
畢竟他已經知道傅長寧的界限,平時說說笑笑是平時,真到緊要時刻,你亂伸爪子,她是真的會眼也不眨下手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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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廂。
第一圈前半圈的時候,蘇秉辰還在想,挺簡單的嘛。
後半圈的時候,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沉重。
第二圈的時候,他想著要不先歇會兒再跑吧,但抬頭看了眼天色,想到傅長寧的話,到底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第三圈的時候,他的腿已經酸脹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拖動間不停發抖。
第四圈的時候,他一個趔趄直接跪在了地上,足足歇了半個時辰才爬起來。
第五圈的時候,他整個人腦海開始冒金星,腳像是踩在雲端。
第六圈的時候,蘇秉辰想,要不還是放棄吧。
他本來也不是什麼能吃苦的人,就這麼吃吃喝喝睡睡不也挺好的,何必為難自己?
這樣想著,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到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路過的小姑娘奇怪地看了這個大哥哥一眼,好心提醒他:“快宵禁了,哥哥快回家吧。”
宵禁……?
哦對了,蘇秉辰恍恍惚惚地想起,已經天黑了啊,他從早上,硬生生跑到了晚上。
他拖動著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雙腿,一點一點挪回了客棧,也沒沐浴點餐,砰的一聲倒床上就睡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將近午時才醒,醒來後全身上下腰酸背痛,仿佛被十個大漢輪流揍了一個時辰。
看著自己磨出血泡的腳,蘇秉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待看到神色如常收拾行李的傅長寧和小何後,那點眼淚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最後是半瘸著去繞城跑的,並且隻跑了三圈。
兩天加起來,一共九圈,一共還差了十一圈。
蘇秉辰都要絕望了。
他跑完後,披頭散發、毫無形象地跪坐在大街上大哭,全然不顧及路過百姓的眼神。
半晌,有個小女孩上前,怯生生遞給他一瓶藥。
“可以緩解疼痛的。”
他怔怔抬頭,連眼淚都忘記繼續掉了。
女孩卻轉身匆匆跑走了。
片刻後,小姑娘拿著新買的糖畫,喜滋滋回家。
這瓶藥膏,像是重新給了蘇秉辰勇氣,第三天一大早,他帶著風蕭蕭兮易水寒般的悲勇,帶著兩個燒餅出了門。
客棧裏,傅長寧正在和掌櫃說不再續房錢的事。
對於這幾位在客棧裏住了快半年的客人,掌櫃還是很有印象的,得知她們不準備再住下去後,還有些遺憾,又問起她們準備去那,要不要他聯係馬車。
傅長寧客客氣氣地婉拒了。
第四天清晨辰時,澐洲碼頭。
傅長寧跳上烏蓬船,轉身從小何手裏接過包袱。
小何隨後也上了船。
船夫仍是熟悉的那位,按照以往的時候,這個點早該出發了,今兒個,兩位客人卻都沒發話。
眼看著就要日上三竿了,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發問:“兩位是要等什麼人呢?”
船艙一靜。
小何抬頭,正對上傅長寧的眼神。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而後又齊齊收回去。
傅長寧絲毫不尷尬,甚至扭頭和船家商量起來:“麻煩您了,等到午時吧。這誤工的銀錢,等下連同船費一並結給您。”
船夫搖頭:“耽誤不了什麼的,平日裏可沒這麼好的生意。何況兩位客人都是老顧客了,等等也無妨。”
時間一點點過去,轉瞬間,日頭已經升到了頭頂。
傅長寧站在船中,目視著自己的影子逐漸變短,最後徹底化作虛無。
她抬頭。
“出發吧。”
“好嘞!”
船夫應聲,劃動船篙,開始離岸。
就在這時,傅長寧忽而抬起頭。
與此同時,離碼頭很遠處傳來一陣嘶啞的叫聲。
“等一下——”
“傅長寧,蘇何,我跑完了,你們等等我——”
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蘇秉辰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
少年鬢發散開,蓬頭垢麵,向來纖塵不染的衣角沾滿了泥水,整個人像剛從泥地裏滾過一圈,可他的眼神卻無比明亮。
“傅長寧,你說的事,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