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待在船艙之中養病,紅柳會定時來給她送飯,和她略做交談。
左不過問她些家裏的情況,問問她和皇上的情況。
有時那個柳嵐也會來看她,和她聊的就是些南巡的見聞,比如宿遷水災和德州懲治貪官。
陳文心和他們熟悉了起來,加上病況漸漸好轉,說話時就眉飛色舞的。
對於她家中的情況,陳/希亥的升官路原本就是一本勵誌書,她說起來,連紅柳這樣的身份都露出同情的神色。
也是,他爹陳/希亥從前名為四品二等侍衛,俸祿多半要孝敬滿人長官,家裏差點就餓死老婆了。
紅柳雖為青樓女子,總不至於缺衣少食。
又說到因著家貧,不得不送尚未成年的陳文心進宮,更令人唏噓。
陳文心見她感慨,又笑著說陳/希亥被升為一等侍衛後,她母親如何胖起來,自家哥哥如何被提拔。
這些話她說的時候很是高興,卻沒有絲毫炫耀的意思。
紅柳想著,這姑娘真是孝順。
至於說到皇上和她之間的關係時,陳文心就說得更加興高采烈了。
“皇上待我可好啦,給我父親升了官,又給我晉了位分。皇上真的很好,賞賜了很多金銀珠寶給我,你瞧我那雙玉鞋……”
至於給她鳳印,授她協理六宮之權,還有她的十五歲壽宴。
這些她是不會說的。
她見左右無人,有些羞澀地湊到紅柳耳邊,“皇上說,今年一定會讓我給他生個阿哥呢。”
紅柳聽了這話一愣,她才成年不到兩月,皇上竟然要讓她生孩子?
紅柳在青樓之中,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
如果一個男人對你的身子毫不愛惜,那他不過是貪圖你現時的青春美貌,絕非真正愛你。
煙花柳巷中,這樣的男子還少麼?
紅柳笑中帶著淒涼,“是啊,他確實待你極好。”
陳文心滿足地笑了,低下頭去,用一隻小勺挖著鹹鴨蛋的蛋黃。
她看著紅柳走出門去,忽然抬頭,眼底的天真盡數消散。
看來,柳嵐他們確實有要用陳文心引出皇上的想法。
她將計就計,一麵聲稱皇上待自己極好,格外看重自己。
一麵又丟出一些不足為道的證明,例如升了她父親,賞她金銀珠寶之類的。
對於皇上而言,金銀財寶是最不值錢的,官位也是同理。
最後她天真地丟出一個皇上並不愛重她的證據,就是讓她生子。
紅柳會以為,她是年紀太小見的男人太少,以為這點恩賜就是愛。
所以她把皇上讓她生子當成是好。
紅柳會因此同情她,並且更加確認,皇上並不看重這個勤嬪娘娘。
他之所以隻帶她一個人南巡,隻不過是因為這位娘娘生的美貌罷了。
這比陳文心直接喊著,皇上並不看重我,你們別想用我來威脅皇上要有用得多。
她的神色一淩,起身下了床,走到那扇打不開的木窗麵前。
那窗雖然打不開,總有那麼些風從縫隙中吹進來。
她從小小的縫隙中隱約看到,船浮在茫茫水麵。
兩岸青山秀麗,似乎是在揚州的偏僻地方。
怪不得,這麼些天了,皇上他們還找不到她。
柳嵐從鬧市中回來,他對外的身份是一個珍珠商人。
紅柳迎上去道:“城中現今是什麼光景?”
柳嵐眉頭緊鎖,望了一眼陳文心的船艙,示意她走遠一些說。
“聽說康熙的禦駕已經向南去了,將要到達蘇州。”
紅柳驚呼,“怎麼可能?他連自己的嬪妃都不要了嗎?”
“也不是不要,揚州各地的關防還是在的,隻是人手少了大半,也鬆懈了許多。”
紅柳何嚐聽不懂這話,“那便是皇帝抽去了自己的親信人手,剩下的地方官員自然就隨意糊弄了,這關卡不過虛設罷了。”
他們能刺殺皇上,就不會連這樣難度的關卡都衝不過去。
這幾乎就等於是一種放棄了。
柳嵐歎了一口氣,“原打算用她引出康熙,都說康熙對她極其愛重,原來不過如此。”
柳嵐又喜又歎,歎的是這回是殺不了康熙了。喜的是他們安全無虞,並且,陳文心也可以留下來……
紅柳冷笑道:“就算康熙沒走,他也不會犯險來救陳文心的。”
紅柳把陳文心方才所言都告訴了柳嵐,柳嵐一陣沉默。
“我真替她不值!她以為康熙真的很愛她,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下水救她。那康熙呢?居然連三天都等不過,就自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