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此刻,太皇太後已經……
陳文心不敢再往下想,她隻能用蒼白無力的語言去勸慰皇上。
“皇祖母她一生信佛,對大清居功至偉。她累了,玄燁讓她自在地歇歇,別叫她為你憂心,好不好?”
她不想說那些虛偽的話,什麼太皇太後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既然太皇太後要去,也犯不著白給皇上一個希望,最後還是失望。
皇上聽了這話沉沉地歎了一口氣,“皇祖母是朕最親的親人,比朕的手足兄弟還要親。若沒有她,朕也不能成為皇上。她如今,要去了……”
皇上的眼眶通紅,不禁回憶起幼年時的事情,回憶起太皇太後的音容笑貌。
她一直悉心輔佐皇上,大臣們要她垂簾聽政,她卻不肯,怕傷了皇上的體麵。
皇上幼年登基自然脾氣驕傲些,對待不喜歡的老臣態度倨傲,太皇太後也不當場指責他。
事後她就會去安慰那些老臣,請他們原諒皇上的年少輕狂,而後再教育皇上不該如此。
她不當麵教訓皇上,也不過是為了周全皇上的麵子罷了。
再到皇上立了皇後,而後親政,手握大權。
太皇太後便把權力都放給了他,讓他學會對自己的決定負責,也讓先皇後赫舍裏氏執掌後宮。
她自己退步抽身,甘為人梯,在背後默默地幫助皇上。
這些年來,她的身子越發不好了。
為了成全皇上的孝道,每一年皇上的萬壽節,太皇太後總要強撐著出席。
皇上喜歡陳文心,太皇太後便也待陳文心親和。
皇上厭惡佟貴妃,太皇太後的舊屬便也在暗中監視佟佳氏一族的罪行。
……
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裏。
隻是他如今大了,已是三十而立之年,不好意思再像從前小時那樣總纏著皇祖母了。
所以看起來,他們祖孫並沒有十分親密。
其實親不親都在心裏,不是每日都去請安那就叫親密了。
“皇祖母這樣的年紀,已經算是高壽了。她一生丈夫或是兒子還是孫子,個個都這麼有本事。皇祖母是多麼幸運,一生轟轟烈烈,又圓圓滿滿的。”
陳文心不斷地勸慰皇上,他這才好了點。
“朕一定要趕回去見皇祖母最後一麵,不能讓她遺憾而終。”
他握著陳文心的手道:“皇祖母生前對你也寵愛有加,她一定也希望能見你一麵再走。”
“會的,咱們會見到皇祖母的。回去可以走山海關了,要不了多少時日就能到京中。何況呂宗已經先行趕回去了,他一定會讓皇祖母撐到咱們回去的。”
有呂宗在哪怕是人參續命,也能吊上兩三天。
從盛京到京城,快則七八日,慢則十日,是一定能到的。
皇上的心稍稍寬了些,陳文心趁機道:“方才都沒好生用膳,不多吃些,明兒哪有力氣一早起來趕路?就為了早些見著皇祖母,玄燁也該多用些不是?”
皇上聽了這個消息隻怕沒什麼胃口,因此陳文心方才吩咐白露下去讓膳房製幾樣清淡的小菜,再配上熱騰騰的清粥。
這會兒讓人送上來,皇上見了少不得也吃些。
她又派人去給方才在座的那些大臣送了些菜肴,以皇上的名義送去,替他關懷一下這些餓了肚子的臣子們。
陳文義的那一份是白露親自送去的,“二爺,這是皇上賞大人們的飯菜。因是剛才太皇太後的消息突然,皇上未及考慮,怕諸位大人未曾好好用膳。”
她說的自然是場麵話,陳文義一看是白露,還能不知道實情嗎?
“怕是你們主子叫賞的吧,皇上如今心神恍惚,哪裏還能慮到這麼細致的事情上頭?”
白露含羞一笑,“二爺既知道,也別說出去叫其他大人知道了。”
她對陳文義的稱呼是隨她妹妹鶯兒的,從前陳文心出宮省親的時候在念心園住了幾個月,白露就這樣跟著叫開了。
旁人聽見了也隻會以為她是對陳文心表忠心,就當是她陪嫁的家奴一般。
哪裏能想到,她不過是借個這個幌子,和陳文義親近些罷了。
“我自然不說。你也回去告訴念念,叫她別光想著旁人,倒忘了自己。”
陳文心就是這個性子,想別人的事情精細,輪到自己倒更糊塗些。
白露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拍手道:“哎呀,是了。主子隻叫傳了皇上的膳,她自己的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