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麵對一個老嫲嫲時，會心生敬意，無法反駁她說的話。隻能小聲地嘟囔道：“就是玩會兒木牌，沒有嫲嫲說的那樣嚴重吧！”
“怎麼不嚴重？”顧太後情緒一激動，手裏的木牌往桌上一放，沉聲道：“自古以來，哪件事情不是小中見大？正所謂細節決定成敗……”
眼看著顧太後大有說教的趨勢，婷婉連忙按住她的手，笑說：“不過是玩木牌，嫲嫲也太認真了。”
顧太後這才反應過來，咳嗽兩聲掩飾尷尬，重新拿起木牌，神在在地道：“想當年，咱們府二小姐還在家中時，深的老太爺的賞識。說她有經天緯地之才，絲毫不輸男兒氣勢。”
她說的二小姐，非此二小姐，而是她自己，已經‘死去’的顧太後。
自從料想到顧太後很有可能是自願赴死，以換自己的覺悟，墨子良心中便充滿了愧疚感，刻意地不去想這件事。但偏偏這個顧嫲嫲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臉上的神情瞬間便凝了溫，捏著木牌的十指也慢慢地用了力。
顧太後，卻毫不察覺，自吹自擂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心不慌，一派淡然閑適，還不忘出牌。
和她相比，墨子良的修煉明顯不夠，出牌更加亂無章法，兩局下來，氣的顧嫲嫲將木牌一摔，直接去哄小公主去了。
婷婉收拾著木牌，笑道：“嫲嫲上了年紀，脾氣大些，皇上勿要見怪。”
墨子良捧著素陶茶杯端坐在一旁，苦笑道：“從前顧太後教導，也不曾像她這般發脾氣。”
婷婉手上動作一滯，往小屋子那邊看了一眼，正看到青衣麻布的顧太後正抱著小公主在屋子裏打轉。她笑了笑，說：“太後既然做了選擇，皇上就無須自責，隻需要好好地走下去，便不算辜負了太後一番苦心。”
墨子良隻低頭飲茶，不再說話。
正此時，聽得外頭守門的小丫頭說：“皇後娘娘！”
二人對視一眼，皆默契地不再多說。
粗衣麻布的皇後闊步入院，見婷婉正收拾牌局，墨子良坐在一旁心情低落，便問：“這是怎麼了？”
婷婉笑道：“皇上剛剛連連輸了七局牌，銀子都進了顧嫲嫲的袋子，正不高興呢。”
顧姝聞言一樂，行過去拍拍墨子良肩頭表示安慰，“顧嫲嫲的牌技，連我都自歎弗如，你輸了也是正常現象，莫要往心裏去。”
墨子良本也沒真往心裏去，但聽顧姝如此說，倒是對那顧嫲嫲的身份好奇起來。
“這個顧嫲嫲到底是什麼人，朕總覺得似曾相識。”
顧姝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了婷婉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一絲詫異。
莫非，讓皇帝看出端倪來了？
不過，想想也是，這世上有哪一個奴婦，敢當麵頂撞一朝天子的？不是腦子壞掉了，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人上了年紀，脾氣難免大些，皇上無須與她計較。”顧姝打著哈哈岔開話題，“眼下重要的是，才剛墨言卿來找我了，還說一定會尋回曦兒。我琢磨著，他回去之後肯定要找顧麗珠要人，一旦他們起了隔閡，到時候咱們再推波助瀾一番，定能叫他們從內部瓦解，不攻自破。”
現在的墨言卿，就好像是墨子良的提神茶，一提到這三個字，總能令他如臨大敵全神貫注。
“皇後打算怎麼做？”
顧姝在他對麵坐下，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問：“墨言卿最怕什麼？”
她這個問題，切切實實地將墨子良問住了。
寶親王生平最怕什麼？
“說實話，朕也不知道。”思襯半晌後，墨子良給出了這樣的答案，“先帝曾經說過，哪怕是陷入絕境，王叔的臉上也不曾露出過害怕的神色。他也沒有什麼自己的特定喜好，整個人活的無欲無求，好似入定的高僧一般。”
顧姝嗤笑一聲，置評一句：“正因為如此，才會騙了皇上這麼多年。”
微頓片刻，她又狐疑地開了口：“他想要那把龍椅，卻又不肯出麵明搶，是想等著眾人把他推上去，好讓後世人無話可說。如果，逼他造反呢？”
“王叔斷不會公然造反。”墨子良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若不然，當年他早就做了。”
“如果顧麗珠有這個意思呢？”顧姝輕抬眉眼，含笑看著墨子良。
見她如此神情，墨子良便知是早有了決策，便問：“皇後打算做什麼？”
顧姝唇瓣微啟，吐出兩個字：“秘密。”
墨子良也不追問，隻端起茶喝了一口，爾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問：“朝中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