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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人生若隻如初見(1 / 3)

戰爭。

戰爭毀滅了一個時代,戰爭也創造了新的世界。

不知從何時起,夜已不再完全是黑暗。

夜幕下,二點幽深、暗紅色的瑩光亮起,緩緩在空中飄移著。

瑩火微弱光芒籠罩的地方,到處都流淌著濃稠、深綠、總是散發著濃厚腐臭的汙水,即使是在幾乎無光的角落裏,汙水也會發出慘淡的綠色瑩光,照亮了周圍一小片地方。與它那令人無法忍受的肮髒相比,足以致命的輻射才是這些幾乎無處不在的汙水最危險所在。

汙水積聚成的汪汪水潭中,看不清本來顏色的碎布、生滿鏽的鐵鑵以及不知是什麼動物遺下的腐肉屍骸,各式各樣的汙物或浮或沉。時時會有近一米長的巨鼠不知從何處鑽出,吱呀尖叫著,從汙水中衝過,又消失在黑暗之中。足以殺死一匹壯年馬匹的輻射似乎對巨鼠全無影響,然而偶爾巨鼠身上會連皮帶毛掉下來幾塊肉塊,若細看時,會發現這些肉早已腐爛。從這點上來看,似乎巨鼠並非完全不受輻射影響。

紅瑩向上飄升數米,停留在一根傾斜的鋼梁頂端,四下掃視著暗夜下世界。兩點紅瑩中映出的盡是隻剩框架的大廈、半邊坍塌的牆壁房屋,以及四處散落的汽車殘骸。

夜色下的世界,處處映射著慘綠熒光。

這樣一片地方,五十年前叫做廢墟,現在則被稱為城市。

不遠處的街道轉角忽然亮起刺眼的火光,瘋狂且歇斯底裏的叫喊聲交織在一起,迅速向這邊湧來。

紅熒受驚,迅速張開四片透明翼翅,急速振動著向高處飛去。一片火光恰好照了過來,便可以看到一隻一米多長的巨大甲蟲正向遠方飛走。

那拿著火把的人對這隻甲蟲全無興趣,隻是隨著前方的人流全力奔跑,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火光迅速遠去,巨甲蟲重新隱入黑暗。然而忽有一陣勁風吹過,巨甲蟲登時發出尖銳如針的哀叫,鋒利如刀的節足不住在磚石、鋼筋上劃出火花,四片翼翅也拚命拍動,卻仍然被慢慢拖入深沉的黑暗。

隨後與它尖叫聲相應和的,是喀喀嚓嚓的咀嚼聲音。

一條黑暗的小巷中,忽然響起陣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看上去慌張到了極處的女人衝了進來。一進小巷,她忽然注意到牆邊正靠坐著一個身影。

那人全身都蒙在一張黑色的毯子裏,低垂著頭,根本看不清麵孔,從那瘦小身材看來,更象是個八、九歲的孩子。

女人一咬牙,幾大步衝了過去,將懷中緊緊抱著的繈褓硬塞到那個人懷裏,帶著哭音道:“求求你,救救她!”

牆下一汪汙水散發出的熒光照出了女人的麵容,雖然光亮閃爍黯淡,仍可看出那是一張十分年輕、漂亮的麵孔,外表不過二十左右,有著這個時代罕見的細膩雪白皮膚,足以讓大多數女人嫉妒得想在她臉上劃上幾刀。她的脖頸也修長挺直,自下頜處起,一道挺拔曲線劃出近乎完美的弧度,一路延伸向下,然後在白晰的胸上突然挺立,擠出一道深深的乳-溝來。女人衣衫很薄,前襟扣子隻草草係了幾顆,將大半豐腴胸乳都露在外麵,襯衣上隱約可以看到兩個誘人凸起,周圍則是一小片水漬,應該是剛剛給嬰兒喂過奶。

僅僅停留了不到一秒鍾的功夫,根本不等那個人回答,女人就霍然站起,向巷子深處跑去。跑出十多米後,她忽然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略顯喧囂的夜裏,尖叫聲遠遠傳了開去。不遠處狂亂的人群立刻爆發出一陣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歡喜的喊叫,不到一分鍾的功夫,火把便照亮了小巷,十餘個衣衫破爛、臉上交織著殘忍和亢奮的暴民衝進小巷,你推我擠,向巷子深處追去。

一個看上去特別粗壯的家夥揮舞著手上釘了幾根大鐵釘的木棒,雙臂左擋右突不停地將自己前麵的人擠開,邊追邊叫著:“待會捉到了那女人,老子要第一個上她!誰敢跟我爭,我就砸爛他的頭!”

他身後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發出一陣音量和他體型毫不相稱的大笑,嘲弄地道:“得了吧,黑鄧肯!那女人可是和惡魔睡過覺的,誰知道身上帶了些什麼,你敢捅她?你就不怕幹到一半,自己家夥先爛在她裏麵?”

黑鄧肯嘟嚷道:“那可不好說,我可是比你們要能抗輻射。”隻不過他的聲音明顯開始有了些猶豫。

他這一遲疑,立刻有好幾個人轟笑起來,“黑鄧肯,你可是連變異母豬也敢上的,怎麼也怕了?該不會是家夥已經爛了吧?不過你的家夥和體型還真不成比例呀!”

黑鄧肯惱怒地咆哮了幾聲,吼道:“我不管!你們誰覺得自己家夥大誰就上,反正老子是不幹了!”

忽然有人尖叫道:“你們都不要就我來!反正我的家夥已經爛了一半,能搞個細皮女人,東西全爛掉也值!”

叫喊的是個幹瘦老頭,身上隻胡亂纏了塊髒布,除此外幾乎精光。他瘦骨嶙峋的身軀上遍布著腐傷爛瘡,頭頂上光禿禿的,隻有幾縷蒼白軟毛。一路跑來氣喘籲籲,胸膛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活象拉著一組老式風箱,他隻能勉強跟得住大部隊,可是腰下那根黑乎乎的家夥硬得就象一根又短又細的鐵棒,筆直突兀地佇立在肚皮上。

小巷不長,十幾個暴徒轉眼間就從另一端衝了出去。搖曳的火光過去後,黑暗重新統治了這裏。全身上下都充斥著暴力與色-情的暴民眼中隻有那女人白淨的肌膚在晃動,壓根沒有注意牆角邊那團陰影是個人。其實就算暴徒們看到了他,象這樣躺在充滿了輻射的汙水邊等死的人也到處都是,根本就無人會在意。

距離小巷不遠,暴民們的叫喊聲突然愈發高亢起來,夾雜著一聲聲女人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不多久女人的叫喊忽然嗚咽起來,似乎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暴民的轟笑尖叫聲卻一陣高過一陣,最終將女人的聲音完全淹沒。

黑巷中,那個裹緊了黑色氈毯的身影忽然動了動,低垂的頭慢慢抬起,從毛毯下捧出一個繈褓,破布邊緣露出半邊手掌,看那稚嫩的輪廓明顯屬於未成年的孩子,然而肌膚卻是冰潔瑩潤,亮得有些耀眼,與周圍格格不入。而低垂的毛毯中,亮起一團深碧色的光芒,那是他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繈褓中的嬰兒。

嬰兒即不哭也不鬧,一雙大大的藍色眼睛也在回望著那團深幽的碧光。這是個女孩,小鼻子修直挺拔,肌膚如同最上等的奶酪般晶瑩,完全不象這時代嬰兒們受輻射影響,染著大塊大塊黑藍灰綠的皮膚。那小小的嘴唇也有著罕見的刀削般的線條。總而言之,她漂亮得非常過份,特別是對一個還沒有斷奶的嬰兒來說。

他眨了眨眼睛,照在女嬰臉上的碧光也隨之閃動了幾下。終於,他伸出手,將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繈褓打開一點,讓那女嬰也能聽得見周圍的聲音,聽見暴民的吼叫喘息,以及偶爾暴發出來的女人淒厲叫喊。

這雙手修長、白晰,纖長的手指似是暗夜之曇,悄然綻放刹那,便又收回到毛毯裏麵。

女嬰頭微微傾側,耳朵一抖一抖地顫動著,將周圍的聲音都收了進來,聽得十分專心。他這才發現,她的耳朵上端竟然分出了兩個尖端,比尋常人類的耳朵要長了一半。

遠處暴虐與淫亂的盛宴並未持續多久,隨著一陣失望之極的轟叫,暴民們漸漸變得安靜。隨後一道火光衝天而起,隨著滾滾濃煙飄散的,還有一陣陣難聞的焦糊味道。大火熊熊,偶爾會衝上十餘米的空中,這時的火光甚至能夠將小巷中的黑暗也驅散片刻。

小巷積聚的汙水中間,空空如也,那始終裹著深黑毛毯的孩子已不知去向。

太陽照常升起。

熾烈的陽光努力穿透厚厚的灰雲,灑落在黑黃相間的大地上。偶然有強風吹開一小塊灰雲,讓陽光不受阻礙地透射下來,地麵上各式各樣奇異的動物便四散而逃尋找蔭蔽,或者索性躲入地下的洞穴中,躲避這足以致死的強烈陽光。惟一不怕陽光是一種高大植物,蒼白色的莖幹上生滿了半米長的尖刺。每當陽光照射下來,它就扭動枝莖,盡可能地接受強光的洗禮,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