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6）
趙旭想的法子說來很簡單，就是替毛豆找一家享有盛譽，卻又離家甚遠的書院念書，安陽的紅葉書院便是十分合適的一家，隻是想來容易，他眼下這個狀況，不太可能在不讓李家兄妹起疑的條件下替毛豆寫了舉薦信。把小豆丁送走的念頭眼下也隻能是個念頭，沒法子實施。
趙旭繼而又懊惱起來，明明塗氏不日即將到達杜家莊，自己還有殺母的血海深仇沒報，倒有空先想起這個事情來了。這幾天師傅一直沒有音信，也不知塗氏母女船隻走到哪裏了，還有多久就會出現在他眼前……
心思被仇恨滿滿占據，趙旭不用裝傻都有些精神恍惚的樣子，連著隔天毛豆從私塾回來，吵吵鬧鬧的也沒能吸引他幾分注意力。趙旭這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落在李家兄妹眼裏，李妍年他們也隻當他是又犯毛病了，都未在意。
毛豆在家裏待了半天，下午便要趕回私塾去。臨走的時候，李妍年自然又是給他準備了一大堆的零食，才依依不舍地送了人出門。不過好在有杜家的那匹馬，雖然腿腳有些跛，腳程卻是比小牛走得要快多了，黑豆這麼來回一趟送人回來，到家天也才擦黑而已。
“豆豆到私塾了？”李妍年照例問上一句。
黑豆擦擦臉上的汗，笑道：“嗯，送到了，正好遇上師母，還誇了豆豆懂事好學。”
李妍年心裏稍有些安慰，一家人就著中午的剩菜隨意打發了晚飯，早早歇下了。
也不知道是太熱了還是怎麼的，李妍年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迷迷糊糊的，竟聽見樓下似乎有些動靜。
她原以為家裏是鬧賊了，秉著呼吸躺床上仔細聽了一會兒，那聲兒隱隱約約的，倒更像是有人在樓下說話的樣子。
會是誰呢？黑豆住一樓，聽動靜，更像是二樓傳來的，難不成是趙旭這小子夜裏還有說夢話的習慣？
不對，這說話的明顯是兩個人的聲音。李妍年好奇心越重，掂量了半天，還是決定下樓去看一看究竟。她怕穿了鞋子會有腳步聲，特意光著腳下了床，悄無聲息地往二樓摸黑走去。
越是接近二樓，說話聲越是清晰，屋裏兩人顯然語氣都有些激動，沒有刻意壓住音量。
李妍年怕屋裏人發現，隻走到離趙旭房門一兩米的距離便停下了，依稀聽見裏頭有人說道：“你以為要不是有本王暗中護著你，你能活到現在？”
本王？李妍年心裏一個驚雷劈下，難不成是趙旭的親爹——逸王爺？不對啊，他三更半夜的，怎麼會在自己家裏？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而且做什麼要這樣鬼鬼祟祟的，趙旭是他兒子，光明正大地來把人接回去，不是更好？
另外，趙旭不是傻了嗎？逸王爺跟他說這些，趙旭又聽不懂……
李妍年剛嘀咕完，便聽得傻子趙旭冷冷說道：“是啊，姨娘就是太相信你，護著護著，人都護死了。”
臥槽，趙旭竟然不傻！李妍年忽然意識到，大概自己才是那個天字號大傻子！電光火石之間，以前被她刻意忽略的種種細節，都浮到眼前。
“薛姨娘她……哎，是本王的錯，沒能照看好你姨娘，可這事情誰也不想的，我也沒料到塗氏她嫉恨心那麼重，府裏側妃通房眾多，本王便是有偏寵些的，也從來沒見過她苛待過誰，我以為，薛姨娘也會一樣，是我的錯……”
逸王爺有些傷感地說道，語氣中不乏懊悔和懷念，李妍年心想，塗氏能放過府裏其他人，單單就跟這薛姨娘過不去，大概也就是因為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吧。
“不必再說了，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當初你既然讓呂總管把我交托給李家兄妹，不肯把我接回府中，想必也是怕塗氏一擊不中，再有下回。我如今在外頭活得好好的，也不用再擔心塗氏對我不利，我又何苦跟你回去。”
逸王爺有些著急：“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是塗氏哥哥占著軍中要職，娘家勢大，我不得不防，想著隻要你離得遠了，她也能暫時歇了害你的心。現在好了，朝中局勢有變，塗氏也沒有仰仗，府中再沒她說話的餘地。你此刻回府，正是最好的時候。實話告訴你，塗氏這次來杜家莊，也沒回去的時候了。”
這話一出，不止趙旭楞了神，連著屋外偷聽的李妍年也是一個怔楞，什麼意思？塗氏這趟南下之行，難不成，是有去無回？
逸王爺大概是看出趙旭的迷惑，淡定笑道：“這些事你不用操心，你隻要記得，過了六月十八，塗氏便再也不能拿你怎麼樣了。我這趟出來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你早些睡下吧，過幾天我便派呂總管來接你，你好好準備準備，別胡思亂想，尤其是不該想的念頭，你應該明白爹說的是什麼意思，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