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魏珠兒重陷疑惑,就聽年羹堯道:“兄弟,哥哥在四川最愛的一道菜就叫蜂蜜煨熊掌,蜂蜜屠宰熊掌上,小火煨上三天三夜,甜香能透進骨頭裏,偶爾一回掉了塊骨頭在地上,你猜怎麼著?來了一群黑螞蟻,生生把那骨頭分成渣子吃幹淨了——”一邊說一邊在地上巡梭,“瞧,就是這種黑頭的大螞蟻——”
“就這小黑螞蟻就能把骨頭分成渣子?”魏珠兒本來還好奇呢,心裏猛地一驚,一指阿山的腳丫子,“那不是——”
原來,原來腳上抹蜂蜜原來是為了召螞蟻!
想想一個大活人生看著自己的腳被螞蟻一點點吃掉,這將是何等慘劇?再看阿山被水衝的灰白皮肉,嗓子裏一陣幹嘔險些又吐出來!
阿山就在咫尺之間,他一樣把年某的話語聽得清清楚楚,再抬頭,眼中卻隻剩下祈求,沒錯,是祈求,抵抗也好頑強也罷,總有一個臨界點,當阿山最後的倚仗被擊穿,他徹底屈服了,嘶啞道:“年羹堯,爺認栽行不行?你還想知道什麼?爺都告訴你——”
“別介!你肚裏那點牛黃馬寶還是留給欽差大人吧,年某一點都不想知道!也省的被嚇死不是?”年羹堯嘎嘎笑著湊到阿山耳邊,“實話告訴你,你年爺這些年做慣了殺人劫財的買賣,頭一遭卻栽在你江南,五萬兩黃金該是爺的,到現在什麼都沒了,爺還搭進了二百零三個兄弟……”
“本該無本萬利的買賣卻折了老本,連捎帶的功勞都不敢分,你說這筆賬怎麼算?”
“你年爺現在就想狠狠折磨你,為了那些兄弟,也為了爺自己!”
“別急,螞蟻吃完了你的腳丫子,爺還有的是招數對付你,你,就慢慢的享受吧,爺保證,欽差到來之前,你,死不了!”
為折磨而折磨,自己怎麼會碰上這樣的變態,阿山快要哭了,猛地想到年羹堯說的“折老本”,一聲哭號,“我給你錢,我給你錢行不行?求你了……”
“給錢?嗬嗬,”年羹堯嗤笑兩聲,“你當年爺是傻子麼?以你這樣的王八蛋軟骨頭,怕是一兩銀子都要記在賬本上吧?爺前腳收了,後腳就跟你去做陪葬?又或千裏去你的兩江總督府,眾目睽睽之下去抄家?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吧!”
“不是,不是!”阿山的腦袋晃得像是撥浪鼓,為了免受折磨,他痛快兒的說出了最後的秘密,“阿某的確留著心眼呢,但每年總有截留,就在我的馬鞍裏縫著呢,除了東珠就是銀票,不光有兩江任上的,還有前幾任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更不敢叫任何人知道,你年督也不用去江南——”
“哈哈哈哈,”年羹堯一陣大笑,“你個王八蛋,誰他娘的選你做搭檔算是瞎了眼!”
馬鞍很快被取來,就是朝廷的通用樣式,朱紅“四塊玉”的鞍橋,兩邊垂著牛皮的鞍韂,看樣子已經用了幾年,牛皮上的銅條與鑲釘都磨得鋥亮,隻是提起來稍重一些。若不是阿山自己招出來,任誰都不會多看一眼!如此,即便阿山某日解任,跨馬而去,誰又會懷疑?在場諸位不得不對阿山的藏錢有數道一聲佩服!
小刀剛挑鞍韂的縫線,一顆鴿卵大小的東珠已經滾了出來,年羹堯趕忙喝止了手下人,“魏兄弟,哥哥與你借一步說話!”
借一步是為“辛秘”。既然阿山所言非虛,必當謹記財不外露的原則!
當二人擇一密處拆出三百餘萬兩的龍頭票、四萬多兩的金票、幾十顆東珠外帶一小堆不知什麼玩意的硬亮石頭,魏珠兒的嗓子眼也是一陣陣發幹,這時候的他早忘了阿山的慘狀,使勁吞了一口吐沫,雙眼放光的盯視著年羹堯,“年大哥,這些錢——”
既是借一步,他何嚐不想提醒一下“年大哥”該對自己表示一下呢?
“兄弟,你瞧哥哥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麼?”年羹堯手指一劃,“不義之財如流水,分了它!”
錢財輪轉還真是流水呢,隻不過水之勢下,錢之勢上,勢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