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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3)

望草湖靜靜的,這是一片悲傷的湖,也是一片多情的湖。

望草湖就是北湖,傳說這兒曾是蘇武牧羊的地方。多少年前,這兒曾是碧波蕩漾,水草茵茵。沙鄉有位叫望草的女子,因癡戀氣節不凡的牧羊人蘇武,常常站在北湖邊,悵望那個懷抱使節棒的英氣男人。月圓月又缺,春去秋又歸,十九年恍然而過,妙齡女子白發早生,雙目失明,卻最終未能向心上人訴一曲衷腸。蘇武解除囚禁,隨使節歸漢的那一天,癡情女子縱身投入湖中,為情而去。

沙鄉人為紀念她,也為了表達對美好愛情的向往,遂將北湖改為望草湖。誰知多少個世紀過去了,當年草肥水美牛羊成群的望草湖,如今早已是一片鹽堿地,旱沙灘。林雅雯還沒到沙湖縣前,沙湖縣政府作出一項決定,劃地招商,鼓勵當地農民還有外鄉人前來墾荒種地,改造沙湖。幾年過去了,當年規劃的農場非但沒成規模,反而因地界或產權引發的糾紛源源不斷。開發商與鄉政府,開發商與開發商之間,紛爭不斷,衝突迭起。

這兩年,林雅雯為北湖的糾紛,也沒少付出努力。

就在馮橋視察沙湖的前一天,蘇武鄉的毛鄉長還跑到縣上向她訴苦,說工作實在沒法幹,開發商不把鄉上的幹部當人,說話口氣能噎死人,老百姓又罵他們是漢奸,簽訂不平等條約,把偌大的一個望草湖白給了人。

林雅雯當時心說:“活該,誰讓你們好大喜功,盲目開發,弄下這個爛攤子,看咋收拾?”轉念一想,毛鄉長跟她一樣,也是無辜者,是跑去給別人擦屁股的。當年的始作俑者,早已因開發望草湖的驕人政績,升到市裏麵做官去了。

一提這些事,林雅雯的心就痛,就憤。“政績”兩個字,害了多少事,坑了多少人!可作為後來者,她還得在政績上下功夫!

蘇武鄉位於沙湖縣最北部,跟胡楊鄉毗鄰。

兩個鄉原本是沙湖的南湖跟北湖,中間隔著長城。

這長城也不知哪年修的,有說是明長城,也有說是秦始皇修的,總之,是一道土牆子將南北二湖分隔開來。

兩個鄉的情況大同小異,都是幹旱缺水,沙化現象嚴重,眼看要立不住人了。不同的是胡楊鄉屬於流域以內,蘇武鄉劃在流域外。這流域,就是令人頭痛的胡楊河流域。

林雅雯是一大早就出發的,趕到蘇武鄉時,已是上午十一點多,遠遠的她就望見,鄉政府裏擠滿了人,黑壓壓一片,又像是在上訪。林雅雯剛來時,一看到這種場麵,就嚇得不知所措,麵對那些怒火中燒的農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現在,早已鍛煉了出來。按沙鄉人的說法,經多見廣,皮厚了,臉成城牆了,怎麼轟也不怕。

孫愔見狀,心虛地問:“林縣,要進去嗎?”

“不進去跑來做什麼?”林雅雯反問了一句,腦子裏,已在緊急思忖對策。

車子剛到鄉政府門口,還沒來得及停下,就有人從院裏跑出來,邊跑邊喊:“縣長來了,我們找縣長!”

裏麵的人一聽來了縣長,全都轉了身。

他們知道跟毛鄉長嚷也是閑的,如今的鄉政府,除了催糧,再就是抓計劃生育,大的事兒,屁也解決不了一個。

林雅雯走下車,冷冷地掃一眼眾人。這是一種氣勢,也是一種心理策略,無論心裏怎麼想,樣子上,必須做得生氣,不耐煩,而且要帶點兒威嚴。要不,等一會你說的話,就也成了屁,沒人理睬的。

“什麼事?”她問帶頭衝上來的徐大嗓子問。

徐大嗓子五十來歲,長得老,看上去有六十歲,林雅雯是在處理土地糾紛時跟他認識的。

此人以前在村辦小學當老師,有點文化,後來轉正考試沒通過,辭退了,因此對鄉政府有了仇。

前些年仗著他當老師時那點兒威望,也在望草湖弄了塊地。

沒想他剛一弄到手,望草湖的政策變了,既不允許小戶開井,也不允許私下倒賣土地,隻能將土地交回鄉上。

徐大嗓子似乎買地時就打定了主意,要跟鄉上縣上幹到底。

在縣鄉兩級沒批準的情況下,他擅自鼓動六個小戶,每人集資一萬五,在望草湖邊上打了眼井。水還沒送到地裏,就被縣水利局關井隊強行關停了。於是,徐大嗓子的上訪之路便開始。林雅雯第一次到蘇武鄉的時候,沒搞清徐大嗓子的為人,聽了他幾句話,認為他講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就道:“你的事我記下了,三天後你到縣上來,我給你答複。”沒想徐大嗓子跟後就甩出一句:“

來回一趟得花不少錢,你給我報銷?”

“報銷!”當時的林雅雯是想盡快製止事態,同時,也想給鄉幹部們做個表率,別見了農民就吹胡子瞪眼,不拿人家的事當個事。誰知,她的輕率給她埋下了禍根。

等回到縣上,一了解望草湖土地糾紛的前因後果,她就知道,自己態表得太早了,不但早,而且表得有些荒唐。

第三天,徐大嗓子來了,不隻一個人來,浩浩蕩蕩,帶了一大隊人馬,是包專車來的,徑直開進縣政府,見人就說:“是林縣長讓我來的。”等進了辦公室,麵對吃驚的林雅雯,徐大嗓子就沒那天那麼友好了。從肩上把鋪蓋圈一扔,慢條斯理地掏出旱煙鍋,點上抽了。林雅雯剛說了句這兒禁煙,徐大嗓子就扯起大嗓門:“啥都禁,你還讓不讓我們老百姓活了?”其他人見狀,也都學他那樣,在樓道、衛生間、還有別的辦公室裏,打起了地鋪。一看,就是集體商量好了要大鬧一場。

那天的林雅雯驚了,呆了,她還正愁著要是徐大嗓子來,怎麼跟他說?沒想,徐大嗓子給她來了這一手。

徐大嗓子像是料定她給不出啥答複,索性不要答複了,就要她的難堪!

林雅雯結巴著,驚怔著,甚至控製不住地抖索著,就是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眼前的場麵。那是她第一次遭人圍攻,也是第一次遭人謾罵。徐大嗓子連問了三聲:“林縣長,答複呢?”見她赤紅著臉不說話,虛張聲勢地就火了:“

我還以為你是個清官,是個為民辦事的官,哪知你也是一丘之貉,一個隻說空話不辦實事的官僚分子。”

“官僚分子!”外麵的人附和道。

後來她說了一句,讓他先把人帶走,具體的事兒,讓他一個人留下來談。徐大嗓子謔地站起,旱煙鍋在玻璃茶幾上重重磕了幾下:“我留下咋的,你還能抓了我不成?人民政府就是人民進的!我的問題不解決,我不會回去,他們也不會回去。”

“解決問題要有解決問題的方式。”林雅雯一開始還很有耐心,心想既然是群眾上訪,就按群眾上訪的程序解決。說著話,她打電話叫信訪辦主任。哪知不叫還好,一叫,徐大嗓子的牢騷話又來了:“想推諉啊,我們誰也不見,今天就見你縣長!”僵持了一會,林雅雯才明白,徐大嗓子根本不是跑來解決問題的,他是跑來耍自己威風的。

林雅雯定了定神,感覺單是害怕也不是個辦法,凡事都有個開頭,不能讓同樓上辦公的副縣長們看笑話。

說來也怪,那一天,樓上幾個副縣長都在,居然沒一個站出來製止。強光景偏巧又不在,這戲,就由她一人唱了。付石壘倒是出來過,但也隻是象征性地跟徐大嗓子講了幾句,然後站樓道裏吆喝羊群似地叫了幾聲:“回去啊,全都回去。”

就又不見影了。

那一次若不是祁茂林,林雅雯真是下不來台。

徐大嗓子像是吃定了她,任憑她怎麼耐上性子做工作,就是聽不進去一句。林雅雯後來也是豁了出去,我倒要看看,你能坐到啥時候,如果真能坐出個解決問題的辦法來,我給你徐大嗓子記功。就在局麵僵持時,祁茂林從市裏回來了,一聽秘書說政府這邊出了事,歇也沒歇,就趕了過來。

看見徐大嗓子的一瞬,祁茂林真是有種撲上去抽這家夥一頓耳光子的衝動。

徐大嗓子像是也怕他,見他進來,突然躺在地上,耍起了死狗。

“給我拉起來!”祁茂林喝了一聲,就有秘書連同工作人員衝徐大嗓子下手。

徐大嗓子搶在被別人拉起來之前,自己站了起來。

不過他的表情也是豁出去的,反正到了這份上,害怕也是閑的,不如來一次硬碰硬,看他祁茂林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