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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血染恨穀(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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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叮當”聲不絕於耳,聲響甫落,二人身形已倏然分開。

歐陽之乎的簡子鞭已不再成鞭,而隻剩中間的鞭杆,佝僂人則愣愣地站在那兒,看著自己的右臂。

他的右臂已是一片血肉,而那隻鐵爪已無了蹤影,隻有一個短短的鐵圈套在手上。

歐陽之乎冷哼一聲,以鞭杆作劍,一招淩厲霸道的“大浪淘沙”已疾然使出,帶著鋪天蓋地的迷蒙殺氣,向佝僂人襲來。

他的鞭杆劃出的每一個幻閃不定的弧光,都在伸縮穿射!

佝僂人一動不動。

因為他已發現無論他如何騰越挪掠,最後都是一個結果——死!!

甚至,歐陽之乎連讓他從崖頂躍下的機會都沒有留。

一陣“撲哧”之聲響過,歐陽之乎已卓立一邊,靜靜地看著佝僂人。

佝僂人更為佝僂了,四腳縮作一團,身上已有十三個血洞正如噴水般往外噴射著鮮血,那情形端的是讓人觸目心驚。

但佝僂人的臉上除了痛苦之色外,還有一種陰謀得逞的得意笑容,笑意與他的痛苦交織在同一張臉上,便格外的陰森可怖。

佝僂人便帶著這詭秘已極的笑容向後倒下,他所立之處已是崖邊,所以便那麼直墜而下。

歐陽之乎看著佝僂人的笑容,心中不由生起一陣寒意,手心已有冷汗滲出。

他想不出佝僂人為何要笑,也正因為想不明白,他才更覺得可怕。

一個將死之人麵對他的敵人所發出的笑容,豈非都很可怕?

定了定神,歐陽之乎心道:“也許是我看花了眼吧?”

於是,他便轉身向穀中的那些房子走去。

在“恨穀”的房子裏,他沒有看到一個人。確切地說,他沒有看到一個活人。

這本是他意料的事,但眼前慘狀,比他所想象的情形更殘酷可怖百倍!

所有的無魂無魄殺手全死了,他們死得很慘,每一個都是胸腔大開,露出裏邊花花綠綠的腸子,鮮血已濕透了這本是貧瘠的土地。

也許,這血將可以澆灌出仇恨之花來。

戟二、槍三、戟四、戟五、劍一。共有五個無魂無魄殺手死了,惟獨不見了刀六和劍十的屍體。

刀六,歐陽之乎在穀外遇見,自然不會死在此地,劍十,即豐少文,屍體也未看見,卻不知是生是死。

雖然他們也算是歐陽之乎的屬下,但他們終究是些大惡不赦之人,便是死了,也無甚可哀傷之處。

但歐陽之乎看清他們五人的屍體時,仍不由聳然動容,臉上殺機閃現。

因為他看到每一位殺手身上都少了一件東西,那便是他們胸腔內的心髒。

他們的心全不見了!

歐陽之乎的瞳孔在收縮,收縮如尖銳的釘子。

他聽“水火雙邪”說過,江湖中隻有一個人愛在殺了人之後剜取對方的心髒,然後炒了吃。此人便是天下四大殺手之一——花狸貓!

歐陽之乎已感到腋下有涼意嗖嗖,因為他想到“水火雙邪”對他說的花狸貓的第二個特征:嗜色如命!

據說讓花狸貓殺人,殺兩種人他所索取的代價很低。

一種是出家人。

花狸貓說出家人的心最為柔軟且純淨,炒起來清爽可口,味道一流。

另一種人,便是漂亮的女人。

隻要女人漂亮到一定程度,他甚至可以免費為人出手。

他在殺手生涯中共殺過五個女人:慕容世家雙生姐妹慕容小容、慕容小慕;“妙玉樓”樓主孫飛雁;崆峒派“文”字輩武功最高的文珠師太;“一笑劍”宋瑾兒。

文珠師太與宋瑾兒已是年逾五旬之人,他將她們的心醃製之後才用了。

而慕容小容、慕容小慕、孫飛雁全都被他奸汙,死狀慘絕人寰!

他喜歡用他的“夢劍”一下一下地刺入女子的肌膚中,在慘叫與鮮血中完成他罪惡的齷齪行徑。

江湖中想殺花狸貓的人很多,但最後,卻總是死在他的“夢劍”之下。

其實,花狸貓在四大殺手中,武功是最低的,不及“蚊子”與“血蝙蝠”。

但他精通易容術,據說已可以與當年的“假道我”相匹比。對手一般都是在毫未察覺的情況下倒地身亡。

歐陽之乎想到柳兒、紅兒和香兒,他的心提了起來,雙手已不由自主地握緊,指關節泛青發白。

他向圓屋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每一步都邁得極為凝重,似乎是邁向死亡。

歐陽之乎甚至希望這段路長些,再長些,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邁入了圓屋當中。

他的心更涼了,涼意徹骨。

冬青坐在她平日所坐的那張椅子上,臉向著圓屋的大門,但已是永遠無法向她的少主招呼一聲了。

她的胸腔已洞開,腸子掛在椅子的扶手上、自己的膝上,拖拖曳曳地垂在地上……

圓屋之中,還有二十三具屍體,其中十四具是女屍,九具男屍。

女的自是“恨穀”中人,而男的便是那些無魂無魄殺手,但不是“恨穀”的,而是“飛魂樓”的殺手。

一地的觸目驚心!

歐陽之乎幾乎懷疑自己一不小心走進了陰曹地府。

但在這圓屋中沒有香兒、紅兒、柳兒。

歐陽之乎將圓屋仔仔細細地查找了一番,仍是一無所獲。

歐陽之乎清楚“恨穀”的規矩,無論如何,在“恨穀”中必留有香兒、紅兒、柳兒三人中的一個。

那麼留守“恨穀”的人去何處了?

歐陽之乎怔怔地呆立於圓屋中。

突然,他感到脖子有一滴冰涼的東西滴在上麵,然後,又是一滴。

歐陽之乎反手一摸,一看,卻見手上一縷殷紅!

歐陽之乎駭然抬頭,隻見自己的頭頂上竟有一個人掛於屋頂的橫梁上。

看那身姿,定是女人無疑,歐陽之乎的心開始往下沉,他看不出屋頂橫梁上的人是誰,因為那女人頭發披散著,身上衣服已碎成千絲萬縷,又已被鮮血浸透,從衣著上也無法分辨到底是香兒、柳兒,還是紅兒。

歐陽之乎忍著滿腔悲憤,雙足一頓,人便掠空而起,飄向屋頂那女人。

歐陽之乎一挨近那女人,便伸手抓住屋頂的椽子,另一隻手將那女人攔腰抱起,飄身而下。

是香兒!

那個伶牙俐齒的香兒!

如今,她已玉消冰殞了。

她的身體已被紮了無數個劍孔,身上的衣衫淩亂不已,碎成絲絲縷縷的薄衫已遮不住本是嫋娜迷人的身姿。

刹那間,歐陽之乎什麼都明白了。他的牙齒已咬得鐵緊,咬得“咯咯”直響。

歐陽之乎手中那根短短的鞭杆已被他在不知不覺中拗成一團麻花!

他伏下身來,將香兒輕輕放下,然後找來一件衣衫替她裹上,又用一塊幹淨的布細心地為她擦去臉上的血汙,然後替她理順了淩亂的秀發。

他看到香兒的牙齒咬得鐵緊,腮幫鼓起,麵目有些不自然,不由心道:“香兒最美的便是她的香腮,現在鼓成這模樣,她在天之靈也是不甚滿意了。”

於是,他便輕輕地按揉著香兒的腮幫,試圖讓它平展起來。

突然,他感到香兒的口中似乎有物,所以才會撐得腮幫鼓起。他不由心中一動,默默地道:

“望香兒姑娘原諒我歐陽之乎無禮之處,我需為你複仇,為‘恨穀’討回血債!”

然後,他用手去掰香兒緊咬著的牙齒,沒想到香兒的牙齒咬得那麼的緊,他掰了半天,也未能掰開,似乎香兒臨死時把全身的力氣全都凝在兩排牙齒上了。

無奈,歐陽之乎隻好用一隻手的食指、拇指捏住香兒的下頜一用力,便卸下了香兒的下巴。

如此做法,自是迫不得已。歐陽之乎已是又悲又恨,卸下香兒的下頜後,他已忍不住有熱淚溢眶而出。

因為歐陽之乎是他母親豐紅月以自己的生命換來的,所以他一向對女性存在著一種尊重,一種與生俱來的尊重。

何況,自他步入江湖後,所遇到的冬青、紅兒、小六林子、香兒和柳兒盡管性格不一,但在她們靈魂的最深處,仍是純潔正直的。如此一來,便更加深了他對女人的敬重之感,他覺得女人看似軟弱,但事實上當她們堅強起來,也是鐵骨錚錚,浩氣貫日。

所以當他迫不得已冒犯香兒時——事實上這也不是什麼冒犯,他忍不住極為內疚。

然後,他便伸出一隻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入香兒的口中。

果然,在香兒的口中,他觸到了一件東西,他便設法將它拔拉了出來。

是耳朵!

一隻醜惡的耳朵!

顯然,是香兒在一個人麵禽獸淩虐她時,她將他的耳朵硬生生地咬了下來。

歐陽之乎將香兒的下頜接上。現在她的兩腮已不再鼓起。

歐陽之乎捏著那隻讓人作嘔的耳朵,有一股莫名的衝動,他想用刀將這可惡的東西剁成碎末,或者燒成灰燼,但最終他沒有剁,也沒有燒,而是找來一塊布,小心翼翼地包好,又用一根細繩捆住,然後放進懷中。

他感到胸口似乎被那隻醜陋的耳朵灼了一下。

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每當他觸摸到或者感覺到這隻離開軀體的耳朵時,都可以使他的頭腦清醒些,可以讓恨更刻骨銘心。

他感到有一種無邊無際的仇恨在悄無聲息地滋長著,似乎已蔓延於他的整個胸腔,甚至,整個靈魂。

是的,他本就是一個因為仇恨而存在的人,但他母親豐紅月之死,他畢竟未曾親眼目睹,未親見的東西,無論如何地想象,如何地描述,它都不會如親眼目睹那樣觸目驚心。

一件美麗的事物,從生到死,竟是如此容易!這豈非便是生命的脆弱?

歐陽之乎長身而起,他走至那些無魂無魄殺手的屍體麵前,似乎要做什麼,卻又停住了。

然後他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向門外走去,他的腳步有些沉重。

走到門外,他轉身望著這圓屋,靜默片刻,心中充滿了莫名的哀傷。

他的腿傷隱隱作痛,不是那種有點酣暢感覺的痛,而是一種沉悶壓抑的脹痛,似乎痛的不是肌膚,而是肌膚裏麵的骨胳。

這本是不祥之兆,可惜歐陽之乎因為還沉浸在“恨穀”慘遭毒手之事上,未曾在意。

歐陽之乎向自己曾生活過的那間小屋走去。

那時,他是刀四,紅兒常去那間小屋找他。

他希望現在在這小屋中能找到紅兒。

小屋空無一人,小屋的一扇窗未掩好,在風的吹拂下,吱吱呀呀作響。

這樣也好,紅兒、柳兒去了穀外,逃過了這一劫,歐陽之乎的心略略為之一寬。

突然,有一瞬間他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了。

然後,一切又恢複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