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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危琊說的沒有錯, 鬱布的騎兵再怎麼厲害,也比不上一路越戰越勇,從晝蘭關打到鬱布的那些大易人。
最重要的是, 鬱布的人熟知中原的一句話“擒賊先擒王”。誰都知道,裴如晝就是大易軍隊裏的主心骨,要是沒有了他,整個軍隊都將會分崩離析。
要是他們想贏的話,最應該做的,就是不擇手段殺了裴如晝。
這一次, 大易的軍隊已經打到了鬱布王庭,他們當然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裴如晝死。
按理來說, 裴如晝的雪蟄已經是萬裏挑一的良駒了, 但是直到這一刻,裴如晝還從不知道原來有馬能夠跑這麼快。
裴如晝身上的傷口, 都在隨著馬馳騁的方向顫抖著。
也正是這個時候, 裴如晝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這匹馬跑的這麼快,是因為身上不知什麼時候, 被人刺進去了一支箭。
馬兒受驚之後,便不要命似的向前奔去。
“你瘋了嗎?赫連危琊,放我下來!”
裴如晝本能地想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別動如晝, 要是現在回去,隻有死路一條……”
風雪將赫連危琊的聲音吹散, 裴如晝隻能模模糊糊聽到對方在說什麼。也正是說話間, 裴如晝看到就在不遠處, 雪蟄竟然也一直跟著自己跑!
“該死……”看到雪蟄, 赫連危琊轉身用西域話罵了好幾句, 他想要嚐試著甩開後麵那匹馬。可惜嚐試幾次都沒有成功,終於還是當做沒有看到它存在一樣向前而去。
裴如晝不知道赫連危琊的身份,不過倒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隻見對方找準了一個方向,便盡力向前狂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沒過多長時間,風雪驟停,裴如晝看到赫連危琊將自己帶到了一片森林之中。
緊接著,一直跟著他的雪蟄,也停了下來。
白色的駿馬打了一個響鼻,它小跑到裴如晝的身邊,將主人擋在了身後。
樹枝上的雪簌簌落下,裴如晝隻冷冷地看了赫連危琊一眼,便扶著劍艱難地起身,靠在樹上打算拿傷藥處理傷口。
赫連危琊曾經幻想過無數次,自己和裴如晝再見麵的時候會是什麼樣。裴如晝會不會恨自己?他會不會不承認自己就是若舟?
總之,他已經有了無數種設想,但是其中卻並沒有裴如晝會不與自己說話這一項。
亦或是,其實赫連危琊早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但是他不願意承認與深思。
隻見一身紅衣的裴如晝,咬牙從袖子裏取出傷藥,再沉默著灑到了手臂上的傷口處。這傷藥消毒的效果的確不錯,但是撒在身上的感覺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但是赫連危琊看到,裴如晝從始至終也不過是輕輕地皺了一下眉而已。
等將肉眼可見的傷口處理好後,裴如晝依舊沒有對他說一句話。少年轉身牽著馬,作勢要朝風雪中而去。
這個時候,赫連危琊終於忍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裴如晝的手腕:“如晝,你現在離開這裏,就是送死。”
“送死?”裴如晝終於搭理赫連危琊了,他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說,“不然呢?讓我扔下他們,一個人躲起來嗎?”
說話間,裴如晝身上的傷口還在繼續滴血,一滴暗紅突然墜在雪地中,壓下了一片白雪。
赫連危琊壓低了聲音,咬著牙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如晝我沒有騙你,這一次鬱布的軍隊,就是向著你來的……你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聽到赫連危琊的話,裴如晝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忽然轉身看著他問:“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對我說這番話的?當初去鳳城華章宮裏刺殺皇帝與太子的人,不就是你嗎?怎麼現在一幅想讓我贏的模樣?”
裴如晝的語氣,鮮少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
他本身隻是想要嘲諷赫連危琊一下,沒有想到自己這句話音剛一落,對方竟然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赫連危琊對裴如晝說:“我姑姑是鬱布的王後。”
聽到這句話,裴如晝不由一愣,顯然他沒有想到,赫連危琊真的會將自己的身份說出來。
盡管裴如晝知道,對方講這些隻是為了拖延自己的動作,但是聽到這裏之後,裴如晝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
“……我們鬱布和你們易朝不一樣,我的家族生來就是奴隸,我小的時候,的確和你想的一樣是一個沙奴。”
是的,裴如晝當初救赫連危琊的時候,便將他當做了沙奴。
“如晝坐吧,放心。你們大易不是有一句話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你活著,他們找不到你,那這一仗便不會持續多久。”裴如晝覺得,赫連危琊的語氣有一些奇怪,但具體怪在哪裏,他卻也說不上來。
說實在話,裴如晝當然很討厭赫連危琊。
他恩將仇報,還將自己重傷。
從這個角度看,裴如晝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裏多呆了。
但是裴如晝的理智,還是讓他安靜了下來,在這裏聽著赫連危琊接下來的話。
其實赫連危琊的故事很簡單,而對方這一次也沒有再賣關子。
赫連危琊的出身不好,全家都是奴隸。而他本人曾經的確是一個如暗衛般的“沙奴”。
直到赫連危琊十多歲的時候,他的姑姑被鬱布的王選中,整個家族這才擺脫從前的命運。但是這隻是表麵上……赫連危琊雖然不再是商隊的沙奴,可卻成了鬱布王庭的沙奴。
當初裴如晝救赫連危琊的時候,正是他離開鬱布做任務,身受重傷命懸一線的時刻。
這樣的日子,對鬱布來說是家常便飯。
赫連危琊的姑姑在鬱布王庭無權無勢,作為家族裏唯一的後輩,他必須努力向王庭效忠,當鬱布王最忠誠的走狗。
而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任務後,赫連危琊的姑姑地位逐漸穩固,他自己也被追隨者稱為“鬱布的王子”,有了一堆既怕他又敬畏他的部下。
周圍人雖然這麼叫,但是赫連危琊始終記得,自己並不是什麼王子,他隻是鬱布的走狗罷了。
雪還在不停地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裴如晝覺得不遠處兵戎相擊的聲音似乎小了一點。
“……鬱布是西域最有實力的王庭,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真的和易朝和平共處。之前我去鳳城,就是受鬱布王囑托,將鳳城攪亂。”
所以赫連危琊才會去刺殺皇帝與太子。
裴如晝討厭赫連危琊,但是聽到“走狗”這兩個字從他自己口中說出後,裴如晝還是覺得有些刺耳。
“你不必對我說這麼多,”裴如晝頓了一下說,“我們道不同,當初救你純屬是意外,而且我也沒有覺得後悔。”
此時赫連危琊坐在雪地上,而裴如晝則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剛才裴如晝還不覺得奇怪,但是現在當他一邊說話一邊下意識地低頭看赫連危琊的時候,終於發現了一點不對勁——赫連危琊的唇角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蔓出了長長的一股黑色血液,其中一點紅氣都見不到。
他中毒了嗎?
“你——”裴如晝被赫連危琊的樣子嚇了一跳,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受傷了?”
“嗯……”赫連危琊看上去一點也不害怕,相反聽到裴如晝給自己說話,赫連危琊竟然還笑著點了一下頭。
“我上次的任務失敗,被關在了王庭中,”赫連危琊笑著說,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中毒或者受傷有什麼問題,“後來有親信告訴我他們的計劃,我聽到之後,就從王庭裏溜出來了。”
當年那個名為阿連的沙奴的身影,已經逐漸在裴如晝的腦海之中模糊起來。
他記憶裏最鮮活的,是不久前圍獵時候那個不可一世的赫連危琊。
如今赫連危琊雖然是笑著的,但是他的笑容卻和從前完全不同了。
就在這個時候,裴如晝看到原本坐在樹邊的赫連危琊忽然起身,他努力站直了身子。停頓幾息後,赫連危琊將手輕輕地貼在了自己的左胸口處,給裴如晝行了一個西域最重的禮。
也正是這個時候,裴如晝看到赫連危琊的背後原來有一道長長的箭傷。
那根箭上應該是沾了毒,此時赫連危琊的背後,也在流淌著黑色的血液,看上去很是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