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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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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相柳又沉默了。

小夭不禁恨恨地想:我恨你,我恨你!就算你救了我,我也要恨你!

小夭想聽見聲音,卻什麼都聽不到,她晚上睡不好,白日生悶氣,整天都不開心。

相柳每日回來時,都會檢查小夭的身體,覺得這幾天,小夭無聲無息,看上去和以前一樣,可眉眼又好似不一樣。

相柳忽然想起了小夭以前的狡詐慧黠,總嚷嚷害怕寂寞,他對小夭說:“你是不是在海底躺悶了?”

小夭驚詫:我在海底?我竟然在海底?難怪她一直覺得自己好似漂浮在雲朵中一般。

相柳說:“我帶你去海上看看月亮吧!”

小夭歡呼雀躍:好啊,好啊!

相柳抱住小夭,像兩尾魚兒一般,向上遊去。

他們到了海麵上,小夭感覺到海潮起伏,還有海風吹拂著她,她能聽到潮聲、風聲,小夭激動得想落淚。

相柳說道:“今夜是上弦月,像一把弓。每次滿月時,我都要給你療傷,不可能帶你來海上,我也好多年沒有看見過滿月了。”

小夭心想,原來我沒有估計錯,他真的是每月給我療傷一次。聽說滿月時,妖族的妖力最強,大概正因為如此,相柳才選擇滿月時給她療傷。

相柳不再說話,隻是靜擁著小夭,隨著海浪起伏,天上的月亮,靜靜地照拂著他們。

小夭舒服地睡著了。

相柳低頭看她,微微地笑了。

從那日之後,隔幾日,相柳就會帶小夭出去玩一次,有時候是海上,有時候是在海裏。

相柳的話依舊很少,但會說幾句。也許因為小夭無聲無息、沒有表情、不能做任何反應,他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月兒已經快圓,周圍浮著絲絲縷縷的雲彩,乍一看像是給月兒鑲了花邊,相柳說道:“今晚的月亮有點像你的狌狌鏡,你偷偷記憶在狌狌鏡子裏的往事……”

小夭簡直全身冒冷汗。

相柳停頓了好一會兒,淡淡說:“等你醒來後,必須消除。”

小夭擦著冷汗說:隻要你別發火,讓我毀了狌狌鏡都行!

有一次,他們碰上海底大渦流,像陸地上的龍卷風,卻比龍卷風更可怕。

相柳說:“我從奴隸死鬥場裏逃出來時,滿身都是傷,差點死在渦流中,是義父救了我。那時,炎帝還健在,神農國還沒有滅亡,義父在神農國,是和祝融、蚩尤齊名的大將軍,他為了救我一個逃跑的妖奴,卻被我刺傷,可他毫不介意,看出我重傷難治,竟然以德報怨,給我傳授了療傷功法,他說要帶我去求炎帝醫治,可我不相信他,又逃了。”

小夭很希望相柳再講一些他和共工之間的事,相柳卻沒有繼續講,帶著小夭避開了大渦流。

很久後,某一夜,相柳帶她去海上時,小夭感覺到一片又一片冰涼落在臉上。相柳拂去小夭臉頰上的雪:“下雪了。你見過的最美的雪在哪裏?”

小夭想了想,肯定地說:在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極北之地,最恐怖,也最美麗!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下,落在了相柳身上。

相柳說:“極北之地的雪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雪。我為了逃避追殺,逃到了極北之地,一躲就是一百多年。極北之地的雪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心生感悟,從義父傳我的療傷功法中自創了一套修煉功法。”

小夭想:難怪每次看相柳殺人都美得如雪花飛舞!

相柳笑了笑,說:“外人覺得我常穿白衣是因為奇怪癖好,其實,不過是想要活下去的一個習慣而已。在極北之地,白色是最容易藏匿的顏色。”

相柳又不說話了。小夭心癢難耐,隻能自己琢磨,他應該是遇見防風邶之後才決定離開。神農國滅後,共工落魄,親朋好友都離共工而去,某隻九頭妖卻主動送上了門,也許一開始隻是想了結一段恩情,可沒想到被共工看中,收為了義子。恩易償,情卻難還。

想到這裏,小夭有些恨共工,卻覺得自己的恨實在莫名其妙,隻能悶悶不樂地和自己生悶氣。

相柳撫她的眉眼:“你不高興嗎?難道不喜歡看雪?那我帶你去海裏玩。”

相柳帶著小夭沉入了海底。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小夭感覺自己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腳了,她嚐試著動腳趾,卻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動,她也不可能叫相柳幫她看一看。可不管動沒動,小夭都覺得她的身體應該快要蘇醒了。

有一天,相柳回來時,沒有像以往一樣,摸摸她的額頭,而是一直凝視著她,小夭猜不透相柳在想什麼,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他在考慮什麼、要做決定。

相柳抱起了小夭:“今夜是月圓之夜,我帶你去玩一會兒吧!”

小夭不解,月圓之夜不是應該療傷嗎?

相柳帶著她四處閑逛,有時在大海中漫遊,有時去海麵上隨潮起潮落。

今夜的他和往日截然不同,話多了很多,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說話。

“那裏有一隻玳瑁,比你在清水鎮時睡的那張榻大,你若喜歡,日後可以用玳瑁做一張榻。”

“一隻魚怪,它的魚丹應該比你身上戴的那枚魚丹紫好,不過,你以後用不著這玩意兒。”

大海中傳來奇怪的聲音,既不像是樂器的樂聲,也不像是人類的歌聲,那聲音比樂器的聲音更纏綿動情,比人類的歌聲更空靈純淨,美妙得簡直難以言喻,是小夭平生聽到的最美妙的聲音。

相柳說:“鮫人又到發情期了,那是他們求偶的歌聲,據說是世間最美的歌聲,人族和神族都聽不到。也許你蘇醒後,能聽到。”

相柳帶著小夭遊逛了大半夜,才返回。

“小夭,你還記得塗山璟嗎?玟小六的葉十七。自你昏睡後,他也昏迷不醒,全靠靈藥續命,支撐到現在,已經再支撐不下去,他就快死了。”

璟、璟……小夭自己死時,都沒覺得難過。生命既有開始,自然有終結,開始不見得是喜悅,終結也不見得是悲傷,可現在,她覺得很難過,她不想璟死。

小夭努力地想動。

相柳問:“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會很傷心,恨我入骨?”

小夭在心裏回答:我不要璟死,我也不會恨你。

相柳說:“今晚我要喚醒你了。”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精血喂給小夭,和以前不同,如果以前他的精血是溫暖的小火焰,能驅開小夭身體內死亡帶來的冰冷,那麼今夜,他的精血就是熊熊烈火,在炙烤著小夭。它們在她體內亂衝亂撞,好似把她的身體炸裂成一片片,又一點點糅合在一起。

小夭喊不出、叫不出,身體在劇烈地顫抖。漸漸地,她的手能動了,她的腿能動了,終於,她痛苦地尖叫了一聲,所有神識融入身體,在極度的痛苦中昏死過去。

小夭醒來的一瞬,覺得陽光襲到她眼,她下意識地翻了個身,閉著眼睛接著睡。

突然,她睜開了眼睛,卻不敢相信,愣愣地發了會兒呆,緩緩把手舉起。

啊!她真的能動了!

“相柳!”小夭立即翻身坐起,卻砰的一聲,撞到了什麼,撞得腦袋疼。

沒有人回答她,隻看到有一線陽光從外麵射進來,小夭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麼殼子裏,她嚐試著用手去撐頭上的牆壁,牆壁像是花兒綻放一般,居然緩緩打開了。

一瞬間,小夭被陽光包圍。

隻有被黑暗拘禁過的人才會明白這世間最普通的陽光是多麼寶貴!陽光刺著她的眼睛,可她都舍不得閉眼,迎著陽光幸福地站起,眼中浮起淚花,忍不住長嘯了幾聲。

待心情稍微平靜後,小夭才發現自己穿著寬鬆的白色紗衣,站在一枚打開的大貝殼上,身周是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海浪擊打在貝殼上,濺起了無數朵白色的浪花。

原來,這麼多年,她一直被相柳放在一枚貝殼中沉睡,小夭不禁微笑,豈不是很像一粒藏在貝殼中的珍珠?

小夭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叫:“相柳、相柳,你在哪裏?我醒來了。”

一隻白羽金冠雕落下,相柳卻不在。

小夭摸了摸白雕的背:“毛球,你的主人呢?”

毛球扇扇翅膀,對著天空叫了一聲,好似在催促小夭上它的背。

小夭喜悅地問:“相柳讓你帶我去見他?”

毛球搖搖頭。

小夭遲疑地問:“相柳讓你送我回去嗎?”

毛球點了點頭。

不知道相柳是有事,還是刻意回避,反正他現在不想見她。小夭怔怔地站著,重獲光明的喜悅如同退潮時的潮汐一般,嘩嘩地消失了。

毛球啄小夭的手,催促小夭。

小夭爬到了白雕的背上,白雕立即騰空而起,向著中原飛去。

小夭俯瞰著蒼茫大海,看著一切如箭般向後飛掠,消失在她身後,心中滋味很是複雜。

第二日早上,白雕落在軹邑城外。小夭知道不少人認識相柳的坐騎,它隻能送她到這裏。

不知為何,小夭覺得無限心酸,猛地緊緊抱住了毛球的脖子,毛球不耐煩地動了動,卻沒有真正反抗,歪著頭,鬱悶地忍受著。

小夭的頭埋在毛球的脖子上,眼淚一顆顆滾落,悄無聲息而來,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毛球的羽毛上。

毛球實在忍無可忍了,急促地鳴叫了一聲。

小夭抬起頭,眼角已無絲毫淚痕,她從毛球背上跳下,拍打了毛球的背一下:“回你主人身邊去吧!”

毛球快走了幾步,騰空而起。小夭仰著頭,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它。

小夭進了軹邑城,看大街上熙來攘往,比以前更熱鬧繁華,放下心來。

她雇了輛馬車,坐在車內,聽著車外的人語聲,隻覺親切可愛。

馬車到了小祝融府,小夭從馬車裏躍下,守門的兩個小奴已是新麵孔,並不認識她,管他們的小管事卻還是老麵孔,他驚疑不定地看著小夭,小夭笑道:“不認識我了嗎?幫我先把車錢付了,然後趕緊去告訴馨悅,就說我來了。”

小管事結結巴巴地說:“王姬?”

“是啊!”

小管事立即打發人去付車錢,自己一轉身,用了靈力,一溜煙就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馨悅狂奔了出來,衝到小夭麵前:“小夭,真的是你嗎?”

小夭在她麵前轉了個圈:“你看我像是別人變幻的嗎?”

馨悅激動地抱住了她:“謝天謝地!”

小夭問:“我哥哥可好?”

馨悅道:“別的都還好,唯一掛慮的就是你。”

小夭說:“本該先去神農山看哥哥,可我聽說璟病得很重,想先去青丘看看璟,你能陪我一塊兒去嗎?”

馨悅拽著她往裏走:“你來找我算是找對了,璟哥哥不在青丘,他就在這裏。”

小夭忙說:“你現在就帶我去看他。”

馨悅一邊帶她往木樨園走,一邊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璟哥哥會在梅花穀?”

小夭回道:“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那個人把梅花變作梅花鏢射向我,然後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了。”

馨悅想起小夭當時的傷,仍舊覺得不寒而栗,她疼惜地拍拍小夭的手:“那些傷害你的人已經全被你哥哥處理了,他們不會再傷害你。”

小夭沉默不語。

到了木樨園,馨悅去敲門。

靜夜打開門,看到小夭,霎時愣住,呆呆地問:“王姬?”

“是我!”

靜夜猛地抓住小夭,用力把她往屋裏拽,一邊拽,一邊已經淚滾滾而下。

馨悅詫異地斥道:“靜夜,你怎麼對王姬如此無禮?”

小夭一邊被拽著走,一邊回頭對馨悅說:“這裏的事交給我處理,你給顓頊遞個消息,就說我回來了。”

馨悅也想到,小夭突然歸來,她的確要處理一堆事情,她道:“那好,你先在璟這裏待著,若有事,打發人來叫我。”

“好!反正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馨悅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也許因為神族的壽命長,連親人間都常常幾十年、上百年才見一次麵,所以即使幾十年沒有見小夭,也不覺得生疏。

靜夜似乎怕小夭又消失不見,一直緊緊地抓著小夭。

她帶小夭來到一片木樨林中,林中單蓋了一座大木屋,整個屋子都用的是玉山桃木,走進桃木屋,屋內還種滿了各種靈氣濃鬱的奇花異草,組成了一個精妙的陣法,把靈氣往陣眼彙聚。陣眼處,放著一張用上等歸墟水晶雕刻而成的晶榻,璟正靜靜地躺在榻上。

小夭走到榻旁坐下,細細看璟,他身體枯瘦,臉色蒼白。

靜夜說:“前前後後已經有數位大醫師來看過公子,都說哀傷過度,心神驟散,五內俱傷,自絕生機。”

小夭拿起了璟的手腕,為他把脈。

靜夜哽咽道:“為了給公子續命,太夫人已經想盡一切辦法,都請求了俊帝陛下允許公子進入聖地歸墟的水眼養病,可公子一離開木樨園反而會病情惡化,再充盈的靈氣都沒用。王姬,求求您,救救公子吧!”

靜夜跪倒在小夭麵前,砰砰磕頭。

小夭納悶地說:“的確如醫師所說,璟是自己在求死。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傷心到不願活下去?”

靜夜滿是怨氣地看著小夭:“王姬竟然不明白?”

“我要明白什麼?”

“顓頊王子說他們去救王姬時,看到公子抱著王姬。當時王姬氣息已絕,整個陣勢化作火海。公子天生靈目,精通陣法,又沒有受傷,不可能走不出陣勢,可是他卻抱著王姬在等死。”靜夜哭著說,“公子寧可被烈火燒死,也不願離開已死的你。王姬難道還不明白公子的心嗎?他是不管生死都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啊!”

小夭俯身凝視著璟,喃喃自語:“你真為了我竟傷心到自絕生機?”小夭覺得匪夷所思,心上的硬殼卻徹底碎裂了,那一絲斬了幾次都沒斬斷的牽念,到這一刻終於織成了網。

胡珍端了藥進來:“該吃藥了。”

靜夜扶起璟,在璟的胸口墊好帕子,給璟喂藥。藥汁入了口,卻沒有入喉,全都流了出來,滴滴答答地順著下巴落在帕子上。

靜夜怕小夭覺得醃臢,趕緊用帕子把璟的唇角下巴擦幹淨,解釋道:“以前十勺藥還能喂進去兩三勺,這一年來連一勺都喂不進去了,胡珍說如果再這樣下去,公子……”靜夜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小夭把藥碗拿過來:“你們出去吧,我來給他喂藥。”

靜夜遲疑地看著小夭,小夭說:“如果我不行,再叫你進來,好嗎?”

胡珍拽拽靜夜的袖子,靜夜隨著胡珍離開了。

小夭舀了一勺藥,喂給璟,和剛才靜夜喂時一樣,全流了出來。

小夭撫著璟的臉,歎了口氣,對璟說:“怎麼辦呢?上次你傷得雖然嚴重,可你自己還有求生意誌,不管吞咽多麼艱難,都盡力配合,這次卻拒絕吃藥。”

小夭放下了藥碗,抱住璟的脖子,輕輕地在他的眼睛上吻了下,又輕輕地在他的鼻尖吻了下,再輕輕地含住了璟的唇。她咬著他的唇,含糊地嘟囔:“還記得嗎?在這個園子裏,我跟著你學琴。每一次,你都不好意思,明明很想親我,卻總是盡力忍著,還刻意地避開我。其實我都能感覺到,可我就喜歡逗你,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看你自己和自己較勁,可你一旦親了,就從小白兔變成了大灰狼,不管我怎麼躲都躲不掉,我就從大灰狼變成了小白兔……”

小夭咯咯地笑:“現在你可真是小白兔了,由著我欺負。”

小夭端起藥碗,自己喝了一口藥,吻著璟,把藥汁一點點渡進他嘴裏。璟的意識還未蘇醒,可就如藤纏樹,一旦遇見就會攀援纏繞,他的身體本能地開始了糾纏,下意識地吮吸著,想要那蜜一般的甜美,一口藥汁全都緩緩地滑入了璟的咽喉。

就這樣,一邊吻著,一邊喝著藥,直到把一碗藥全部喝光。

璟麵色依舊蒼白,小夭卻雙頰酡紅,她伏在璟的肩頭,低聲說:“醒來好嗎?我喜歡你做大灰狼。”

靜夜在外麵等了很久,終究是不放心,敲了敲門:“王姬?”

小夭道:“進來。”

靜夜和胡珍走進屋子,看到璟平靜地躺在榻上,藥碗已經空了。

靜夜看藥碗旁的帕子,好像隻漏了兩三勺的藥汁,靜夜說道:“王姬,您把藥倒掉了嗎?”

“沒有啊,我全喂璟喝了。”

靜夜不相信地舉起帕子:“隻漏了這一點?”

小夭點頭:“你漏了一勺,我漏了一勺,總共漏了兩勺藥,別的都喝了。”

靜夜呆呆地看著小夭,胡珍輕推了她一下,喜道:“隻要能吃藥,公子就有救了。”

靜夜如夢初醒,激動地說:“你趕緊再去熬一碗藥,讓公子再喝一碗。”

小夭和胡珍都笑了,靜夜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傻話。

小夭對胡珍說:“你的藥方開得不錯,四個時辰後,再送一碗來。”

靜夜忙道:“王姬,您究竟是如何給公子喂的藥?您教教我吧!”如果小夭是一般人,靜夜還敢留她照顧公子,可小夭是王姬,不管靜夜心裏再想,也不敢讓小夭來伺候公子進藥。

小夭的臉色有點發紅,厚著臉皮說:“我的喂藥方法是秘技,不能傳授。”

靜夜滿臉失望,卻又聽小夭說道:“我會留在這裏照顧璟,等他醒來再離開,所以你學不會也沒關係。”

靜夜喜得又要跪下磕頭,小夭趕緊扶起了她:“給我熬點軟軟的肉糜蔬菜粥,我餓了。”

“好。”靜夜急匆匆地想去忙,又突然站住,回頭看小夭。

小夭說:“從現在起,把你家公子交給我,他的事不用你再管。”

靜夜響亮地應道:“是!”

等靜夜把肉糜蔬菜粥送來,小夭自己喝了大半碗,喂璟喝了幾口。

小夭的身體也算是大病初愈,已經一日一夜沒有休息,現在放鬆下來,覺得很累。

靜夜進來收拾碗筷,小夭送她出去,說道:“我要休息一會兒,沒要緊事,就別來叫我。”

靜夜剛要說話,小夭已經把門關上。

靜夜愣愣站了一會兒,笑著離開了。

小夭把璟的身體往裏挪了挪,爬到榻上,在璟身邊躺下,不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

一覺睡醒時,小夭隻覺屋內的光線已經昏暗,想來已是傍晚。

花香幽幽中,小夭愜意地展了個懶腰,顓頊的聲音突然響起:“睡醒了?”

小夭一下坐起,顓頊站在花木中,看著她。

小夭跳下榻,撲向顓頊:“哥哥!”

顓頊卻不肯抱她,反而要推開她:“我日日掛念著你,你倒好,一回來先跑來看別的男人。”

小夭抓著顓頊的胳膊,不肯鬆開,柔聲叫:“哥哥、哥哥、哥哥……”

“別叫我哥哥,我沒你這樣的妹子。”

小夭可憐兮兮地看著顓頊:“你真不肯要我了?”

顓頊氣悶地說:“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不要我!”

小夭解釋道:“我是聽說璟快死了,所以才先來看他的。”

“那你就不擔心我?”

“怎麼不擔心呢?我昏迷不醒時,都常常惦記著你,進了軹邑城,才略微放心,見了馨悅,第一個問的就是你。”

顓頊想起了她重傷時無聲無息的樣子,一下子氣消了,長歎口氣,把小夭擁進懷裏:“你可是嚇死我了!”

小夭很明白他的感受,拍拍他的背說:“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顓頊問:“跟我回神農山嗎?”

小夭咬了咬唇,低聲道:“我想等璟醒來。”

顓頊看著榻上的璟,無奈地說:“好。但是……”顓頊狠狠敲了小夭的頭一下,“不許再和他睡在一張榻上了,看在別人眼裏算什麼?難道我妹妹沒有男人要了嗎?要趕著去倒貼他?”

小夭吐吐舌頭,恭敬地給顓頊行禮:“是,哥哥!”

顓頊詢問小夭,相柳如何救活了她。

小夭說道:“我一直昏迷著,具體我也不清楚,應該和我種給他的蠱有關,靠著他的生氣,維係住了我的一線生機,然後他又施行了某種血咒之術,用他的命替我續命。”

顓頊沉思著說:“蠱術、血咒之術都是些歪門邪道,你可覺得身體有異?”

小夭笑起來:“哥哥,你幾時變得這麼狹隘了?濟世救人的醫術可用來殺人,歪門邪道的蠱術也可用來救人,何謂正,又何謂邪?”

顓頊自嘲地笑:“不是我狹隘了,而是怕你吃虧。我會遵守承諾,自然不希望相柳耍花招。”

小夭立即問:“相柳救我是有條件的?”

顓頊道:“之前,他隻說他有可能救活你,讓我同意他帶你走,我沒辦法,隻能同意。前幾日,相柳來見我,讓我答應他一個條件,你就能平安回來。”

相柳可真是一筆筆算得清清楚楚,一點虧不吃!小夭心中滋味十分複雜,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釋然,問道:“什麼條件?”

“他向我要一座神農山的山峰。”

“什麼意思?”

“我也這麼問相柳。相柳說,所有跟隨共工的戰士都是因為難忘故國,可顛沛流離、倥傯一生,即使戰死,都難回故國,如果有朝一日,我成為軒轅國君,他要我劃出一座神農山的山峰作為禁地,讓所有死者的骨灰能回到他們魂牽夢縈的神農山。”

“你答應了?”

顓頊輕歎了口氣:“神農山裏再不緊要的山峰,也是神農山的山峰!我知道茲事體大,不能隨便答應,但我沒有辦法拒絕。不僅僅是因為你,還因為我願意給那些男人一個死後安息之地。雖然,他們都算是我的敵人,戰場上見麵時,我們都會盡力殺了對方,但我敬重他們!”

小夭默默不語。

顓頊笑了笑:“不過,我也告訴相柳,這筆交易他有可能會賠本,如果我不能成為軒轅國君,他不能因此來找你麻煩。相柳答應了,但我還是擔心他耍花招。”

小夭道:“放心吧!相柳想殺我容易,可想用蠱術、咒術這些歪門邪道來害我可沒那麼容易。”

“每次你都言語含糊,我也一直沒有細問,你如何懂得養蠱、種蠱?還有你出神入化的毒術是和誰學的?”

小夭問:“此處方便講秘密嗎?”

顓頊點了下頭,又設了個禁製,小夭說:“你可知道《神農本草經》?”

“當然,傳聞是醫祖炎帝的一生心血,天下人夢寐以求,可惜炎帝死後就失傳了。”

“實際在我娘手裏,你還記得外婆和外爺重病時,都是我娘在醫治吧?”

“記得,我一直以為,姑姑向宮廷醫師學習過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