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樣一種經曆啊！
說得輕描淡寫，可是，那接連幾次的落榜，該是多大的打擊？又是怎樣絕望的心境，才讓他徹底放棄了參加科考的機會？
聶素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努力擠出一抹笑來，輕聲道：“無妨，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我也想開了，就這樣一直做教書先生，也不是什麼壞事，無緣涉足仕途，至少能夠留在嬸母身邊盡孝。”
“素之兄。”箏玉望著他麵上勉強的笑容，心中微微泛痛，“如果是這樣的話，素之兄眉間的愁緒為何久久不去，方才失神又是因何？”
聶素之聞言一怔，不曾想短短半個時辰的接觸，她竟能看透自己的心緒。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甘心也好，不情願也罷，都不能改變，隻好含笑轉移話題：“瞧我，隻顧著說自己的事兒了，還不知道賢弟該如何稱呼呢。”
“我……”箏玉壓下心底的痛楚，遲疑了一陣子，輕輕道，“在下姓江，名……箏玉。”
說出這樣一個組合的名字，並不是她想要存心期滿聶素之，隻是怕突然說出自己知府的身份，會嚇到他。
這時，方才那些四散跑開的孩童已經陸陸續續地回來了，走到茅草亭中挨個兒坐好，等待先生前去授課。對於出現在這裏的箏玉莫淮二人，各個麵帶好奇之色，悄悄伸長了腦袋打量他們。
箏玉微微偏頭，莫淮正蹲在一片積了雨水的坑窪處。箏玉與聶素之所談論的那些話題他沒有絲毫興趣，時間又長，無事可做的他，已經無聊到拿著一根濕潤的木棍，去一遍又一遍地攪動那坑窪處積下的雨水。
方才心中積下的不好情緒，皆因他這可愛的舉動而煙消雲散，箏玉不禁莞爾一笑，轉頭對聶素之道：“素之兄，你快去上課吧，莫要因為我們而耽擱了孩子們讀書。”
聶素之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這個時候，也該下學了，箏玉賢弟先在此稍候片刻，待我去向他們交代一下，馬上回來。”
箏玉微笑著點點頭：“好。”
約莫半刻鍾，在那些孩童歡快地離開之後，聶素之去而複返。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個一尺半見方的藍色布包，想必裏麵放得是書籍、戒尺一類的東西。
來到箏玉麵前，他有些抱歉地道：“讓箏玉賢弟久等了，還請箏玉賢弟不要見怪。”
“素之兄說哪裏話。”箏玉笑笑道，“箏玉倒是有件事情，想向素之兄打聽一下。”
聶素之道：“什麼事情，賢弟但說無妨。”
箏玉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今日時候不早了，我們也不好再趕路，這莊裏可有客棧，供我們住一宿？”
聶素之搖搖頭：“沒有，若說客棧，那要在十裏以外的鎮上，現在走過去，恐怕也已經打烊了。不如箏玉賢弟就住我家吧，若不急著趕路，就在這裏留上兩日，也好讓我這個做兄長的盡盡地主之誼，帶箏玉賢弟去四處走走。這裏雖然窮鄉僻壤，景致卻是很不錯。”
“這樣不是太麻煩素之兄了嘛。”箏玉有些猶豫。
聶素之道：“不會的，我嬸母她人很好，箏玉賢弟去了，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箏玉見他這樣說，也便不再推辭，笑道：“那便多謝素之兄了。”
她可不想再與莫淮住破廟了，那一晚上，蚊叮蟲咬的，實在難熬。
叫上莫淮，在同聶素之一起去他家的路上，箏玉突然想到他說要帶自己四處走走的事。她在外麵的時間是無限的，想要在哪裏待多久，什麼時候回去都無所謂，但聶素之是教書先生，他怎麼會有空陪自己遊山玩水呢？
這樣想著，箏玉忍不住問道：“素之兄，你不是還要給孩子們上課嗎？”
聶素之微微轉過頭，笑道：“我給他們放了兩天假。”
“這樣不會耽擱孩子們上課嗎？”
箏玉雖然有心想要遊玩一番，但卻覺得因為自己而耽擱了別人總歸不太好。
聶素之淡淡一笑：“一兩天的時間，倒也無妨。”
箏玉聽他這樣說，方才鬆了口氣，道：“好，那就有勞素之兄了。”
三人來到聶素之的家，太陽已西斜了，璀璨光芒淡淡隱去，色澤卻愈發豔麗起來。由於前幾日剛下過一場雨，這日天氣又晴好，空氣顯得十分清透。
聶素之家不是什麼大門大戶，不過卻也不是箏玉預先想象的那種頹圮籬牆的景象。那是幾間還算整齊的瓦舍，竹籬牆內，院子雖然不大，卻十分幹淨，種了些花草，養了些雞鴨。
此時，一個身穿絳紫色衫子，頭戴荊釵，大約四五十歲的婦人正站在院中央，一手端著一個盛放穀糧的搪瓷碗，另一隻手揚著碗中穀物，給雞鴨喂食。想必就是聶素之口中所說的嬸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