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時過,槐序盡。
在五月過半了的宮城中,漸漸有了夏的影子。
白日裏驕陽當空,總讓人覺得有一絲燥熱。但是到了晚間又常常多發急雨,隨雨而起的風卷攜著一絲清冷,吹散了白日的悶熱,卻又有些過於寒涼。
太後祁宋氏在前一晚貪涼吹了風,結果第二日便發了頭痛。太醫院及時給了藥,但也許是年紀漸大,又是舊疾的緣故,太後的頭痛愈發嚴重,最後便隻得臥在床上安養著。
她這一病,後宮嬪妃與皇子公主都輪流前來侍疾。而趙晴若,則更是自請日日守在太後的床邊,侍候湯藥。
又是一個晚間,窗外又起了急雨。秦嬤嬤關上盛寧宮寢殿的窗子,對著在一旁給太後祁宋氏掖被角的趙晴若道:
“郡主,既然太後又睡下了,那奴婢就把藥拿下去重熬一碗,就先勞煩郡主守著太後娘娘了。”
趙晴若輕聲應下。
秦嬤嬤看著趙晴若細心地替太後擦了擦額頭的汗,道:“這幾日,真是辛苦郡主日日都在盛寧宮照顧著。太後心裏也會念著郡主的好的。”
趙晴若輕輕搖頭,淺笑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秦嬤嬤福身準備離開,怕吵到太後休息,又揮了揮手讓一邊守著的宮婢也一並退出去。
片刻後,寢殿裏便隻剩下趙晴若和床榻上睡得不太安穩的祁宋氏。
待人都走了後,趙晴若收回替太後擦汗的手,靜靜看著她,眼裏沒有了在人前的關切和溫柔,而是帶著些許冷漠。
雖然自入宮以來,除了禁足的那段時間,趙晴若幾乎日日都和太後待在一起,但她對著她時,心裏總是有一層隔閡。
趙晴若仍然記得初進宮時蘇青對她說的那句,要得太後喜歡。她如今也早就知道了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她於皇家,始終是外人。父兄在前線征戰,統率著大慶大半的軍隊,隻要不出什麼大的差錯,她會在這後宮安穩地待著。
但是若要真正安穩地待著,她就必須仰仗著這真正的後宮之主,這個當初下旨,宣她進宮的,大慶的太後。
可趙晴若也不會忘記,當初她牽扯進施嬪滑胎和李司製貪汙時,祁宋氏一句都不聽她的解釋,便處死了蘇青,將她關在永安殿兩年。
那時才十歲的趙晴若,連著幾日跪在永安殿的大門前,隻希望她能聽見她的冤屈,能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可是最後若不是她將自己埋在雪中,祁宋氏怕早就將自己忘了。
趙晴若還記得,那時祁宋氏帶著太醫來到永安殿時,她對那些太醫說,無論如何,她要她活著。
是啊,於他們來說,她隻要活著,就可以了。
見太後睡得熟了,趙晴若想起身到邊上的桌前坐著,突然一聲驚雷乍起,趙晴若被嚇得微微一頓,再想邁步子時卻發現被人拽住了袖子。
“誠兒……讓兒……”
“太後。”趙晴若回頭一看,見祁宋氏睜開了眼,拽著她的袖子,嘴裏喊著兩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