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關一役後,那個地方就成了一個禁詞。
一夜間人人都醒悟了。九王挑動五國紛爭,最後利用流沙地脈,坑殺晉軍主力數萬人。滅掉了存世的諸侯國所有的兵力。
這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一場戰役,一個人戰役。
從頭到尾,九王都是一個人。
而那以後,天下人才漸漸得知九王這個稱號背後真正的名字。
君策。
利用五大諸侯國互相猜忌,利用他自己的身份,走在刀刃邊緣上,卻也是走到了底。
紅腰現在都無法回想起重新見到謝衣的場景,隻記得天邊再次出現霞光的時候,她就看見了一頂雪白的轎子,像是潔白無垢的雪一樣覆蓋在無垠的黃沙裏。
從裏麵,走出來謝衣的袍袖,柔和溫淺。
她預想過很多次重見謝衣的局麵,卻從沒想過是在這樣畢生難忘的境遇中。
“烏衣門第王謝世家,恭迎帝者君策。”那一刻謝衣帶著門人出現的時候,如是說道。
烏衣門第,恭迎新帝者。
後來紅腰懵懵懂懂中被謝衣帶走,後來又在那本世代帝者的名冊上,親自寫下了她和九王的這段生平,哪怕後來她再也沒見過這個已經成為了君策的男人。
說明在世家的那本冊子上,正式承認了君策這個名字。
九王,則從此不會再被任何人提起。
天下百姓很久沒有體會過一統的日子,好像一時間都再也見不到戰火和硝煙,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會看見許多同樣茫然的臉孔。
這些人中有人是曾經晉國的,燕國,趙國,彼此老死不相往來,卻都聚集在同一個街頭看見了。
就像是有生之年的什麼不可思議的奇景。
直到數個月後。
有一個襤褸行人跌跌撞撞逃到一個小酒館,酒館裏說書先生正在說書,老板因為見他衣裳殘破,目露輕蔑。
可是當此人抬起頭,從那張五官上,才隱隱分辨出是誰。
酒樓老板甚至以為他是哪裏來的乞討乞丐,來門口想把他轟出去,禦天行眼珠轉動,憤懣起來,張口想要說什麼,忽然像被蟄了一下神情委頓,站在門口盯著說書先生不吱聲。
酒館老板看他變臉,先還戒備,接著看他又委下來,頓時更怒火上湧:“叫花子!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趕緊滾!”
禦天行就聽著說書先生在激揚頓挫地打著節板,“你們都說這天下,是不是繁華轉眼成空,都說野心越大的越不知最後結局,看看那晉王……”
老叫花子忽然掩麵離去,狂奔地落荒而逃,而被驚了一臉的酒店老板忍不住對著他背影吐了一口:“晦氣!”
……
晉安城被劃為帝京之後,有許多輛鮮亮的馬車進城,說是被重新宣召的南家人。謝家與南家不同,謝家完成了迎接新帝者的使命,最後隻要謝衣還在,謝家依然要在家主手中度過完整一世。等到謝家的底蘊瑰藏重新歸屬到皇權的手中,那時候謝衣已經不在了。
在南家馬車上有一位高貴的南家小姐,穿著長裙紅霞,臉賽桃花。
甚至在帝京的城牆上,都能看見她的美貌。
而城牆上,也確實有兩雙眼睛在注視這盛世桃花。
九王的笑看起來跟從前並無二致,他說道:“車夫,我放你走,我們的協議已經達成了。”
白麵車夫不用再像九王的影子,他可以走了。
徹底走了。
白麵車夫卻站在城樓看著那抹紅霞,對九王說的仿佛聽不見一樣。
九王笑,轉身拾階而下,走下了城樓,白麵車夫果真沒有跟下來,還在城樓上盯著紅霞望著,仿佛那已經是他全部的注意力。